闹脾气居然是因为心疼自己。这丫头,若遇到个不懂她的人,怕是会落得个费力不讨好。苏晗板过她的身躯,安抚地一笑,抬手帮她拭去泪痕,“我的确是不痛快,却也没放在心里……什么事你都晓得,如今这些又算得了什么?我无意装扮,是因为秦朗不配,明白没有?”
翡翠听了,非但没有释怀,反而扑到她怀里大声哭了起来,“奴婢……奴婢是为将军不值啊……那些幕僚不也说么,嫁给秦朗就是祸事一桩啊……”
“疯了,你是真疯了……”苏晗苦笑着轻拍她的背,“我是出嫁,不是出殡,你这是唱哪出呢?”
“呸呸呸!”红玉快步走进来,语带嗔怪,“将军乱说些什么?”继而又猛力把翡翠扯到一旁,“你这不让人省心的!哭什么?闹什么?成心给将军添堵是不是?”话到尾声,眼角已经现出水光。
“你们不枉为女人哪,果真是水做的。”苏晗只觉一个头变成了两个大,丢下书,抓起酒壶,步出房门透气。
两个丫头是真不给面子,把她弄得像个看热闹的。
太夫人那里去不得,去了也是看老人家愁容满面。
苏陌这两日的情绪极为恶劣,整日忙着和冯氏吵架,也去不得。
旁观者似乎都比自己看得还要清楚,心情比自己还要悲伤,只有她一个麻木不仁的。是真的麻木不仁。早就想到的事情,到如今才伤春悲秋,不是她的性格。
在抄手游廊里站了一会儿,苏晗穿过月洞门,去了后方的小花园,坐在小凉亭里喝酒。
月冷星疏,只觉满目凄凉。
的确是凄凉,哪有待嫁的人被丫鬟扰得出来喝西北风的?
身后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并不陌生。她没有回头,只是轻笑,“王爷还有话要叮嘱我么?”
楚云铮走到她身后,温暖的大手覆上了她的脸。
苏晗拍拍他的手,“来提前喝我的喜酒?王爷有心了。”
低沉悦耳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看你这样,我便安心了。”
“王爷见我不欢喜,倒安心了?”苏晗仰起头来,看着一袭黑衣的他。
“此际,怕你欢喜。”楚云铮转到她身侧,唇畔漾出一个浅浅淡淡的笑。
她周身透着慵懒消沉,眼底却是平静淡然。这严寒的天气,衣着单薄,玉色衫裙更添几分冷意。虽然知晓她是习武之人,不畏寒暑,还是心生怜惜。他解下身上黑色狐裘,帮她罩在身上,细心地系上丝带。
狐裘上留有他的体温,暖融融的。苏晗侧头,脸颊摩挲着狐裘上的皮毛,颇为享受地闭了闭眼,笑道:“不需怕,我嫁谁都不会欢喜。”
他坐在她旁边的石凳上,举止优雅,语气温和:“总该有些差别。”
“的确是,这嫁衣穿起来,也分值与不值。”无论怎样,嫁的是一个与她敌对、被她看轻之人,换了谁都会满心讽刺。
楚云铮拿过她手里的酒壶,喝一口,递回给她,“既知不值,便不需放在心上。一日光景,眨眼就过了。”
会有这么快?苏晗讶然,“你知道些什么?”随即又懒懒地一挥手,喝了一口酒,“还是任我随遇而安吧,先知先觉就没意思了。”
“说的是。”
两人分喝完壶里的酒,楚云铮站起身来,“我还有事,告辞。”
“王爷。”苏晗随着起身,取出腰间佩戴的一把匕首,“来日不知还能不能相逢,此物便送给王爷,也不枉相识一场。”
楚云铮没接,只是凝眸看着她,问道:“可有不舍?”
“不舍甚多。”苏晗轻扯唇角,“每一个与我同生共死过的人,都不舍。”
楚云铮逸出一声轻叹,你怎能指望她会说暖心的话?探手将她揽入怀中,道:“记住,何时去寻我,我都在。我想让你成为我的人,此生不变。”
苏晗笑意更浓,“一个下堂妇,任你是摄政王,也消受不起。王爷,谁能允许你这话成真?明日之后,再无苏晗,苏晗再不是什么将军、英雄。”
楚云铮也笑,“我要将军英雄做什么?暂且不谈这些。”他的手臂箍紧了她,“此刻,让我抱抱你就好。”
“真暖和。随你。”苏晗把脸埋在他怀里,没心没肺地嘀咕着,“明日说不定那厮会效法我,连吃带拿,被下药也是可能的,此刻被你占些便宜又算什么……”
他板起她的脸,带着几分惩罚地吻住她,阻止了她絮絮的言语。
带着掠夺霸道的亲吻,夺去了她平静的呼吸,搅乱了她原本没有涟漪的心海。若嫁的是他,心绪怕是真的有所不同,会害怕,会逃离的吧?
她的手,扯住他一片衣襟,慢慢用力、抓紧。
月洞门那侧,出现了红玉、翡翠的身影。两人看着月下相拥的两人,俱是不自在地别开了脸,随即对了个眼神,放轻脚步,回了前院。
他扣在她腰际的手微微用力,舌扫过她贝齿、舌尖,撩拨着她。
她周身一颤,猛吸进一口气,不满地咕哝一声,推开了他。
他用狐裘裹紧了她,眸光亮若寒星,语声多了几分醉人的低哑:“还要记住,明日若有洞房花烛夜,我便杀了他。”说着拍拍她的脸,“那么,你便是第一寡妇了。”
苏晗白了他一眼。
“寒意重,早些回房。”他帮她将匕首佩戴在腰间,“迟早会是我的,你且先保管着。”语毕,从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