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听些是照顾,说直白些就等同于禁足。两名小厮怎么会不明其中深意,恭声应是。
苏晗语声更加阴寒:“冯府若来人,凡事都要等我或是太夫人点头,若有人私自办些糊涂事,我便拿他的血去浇灌后花园的草木。”
冯氏瘫坐在了地上,面无人色。苏晗的话,像是在吩咐下人,其实字字句句都是说给她听的。帮不了父兄也便罢了,现下连自己都没了任何地位。若如此,她这日子还有什么指望?
“安乐侯夫人,何时你真正做到知书达礼,何时我再唤你一声弟妹。”苏晗抬手轻挥,“送客。”
两名小丫鬟架着冯氏出了门。
苏晗这才想起自己的本意,转而问起红玉玉佩的事。
红玉从抽屉里取出七彩玉佩,笑问:“可是这个?奴婢帮您收起来了。”
苏晗点头,“便由你替我收着吧,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到我手里早晚会丢掉。”
红玉点头,又道:“那您和秦大人的事……”
“我自有主张。”苏晗转往正殿,抛下这些杂事,一心筹谋战事。觉得疲累之时,已是黄昏。
走到四方院落,西方残阳如火,映照漫天彩霞。
瞥见秦朗及其幕僚、工匠的身影,苏晗闲闲站定,出声唤道:“秦大人,借一步说话。”
其余人等刚要浮现出来的笑容,被苏晗一个冷眼吓了回去,纷纷低声告辞出门。
“将军有何吩咐?”秦朗拱了拱手,因了之前的嫌隙,语调清冷。
苏晗故作不解:“秦大人与我弟妹倾谈,就不怕毁了你二人清誉?”
秦朗给出的理由堂而皇之:“她是主,我是客,主客闲谈有何不妥?”
“主人家上有高堂,下有安乐侯苏陌,最关键的,”眯了眸子,苏晗瞥向他的那一眼,透着慵懒疏狂,“将军府的将军还没死,你和哪个闲谈不好。”
事已至此,也实在不需给彼此留颜面了。秦朗报以别有深意的一笑,“将军每日迎来送往之人众多,不拘小节也是常有之事。下官与将军结了姻缘,现下也不过是有样学样。”
他为了探听她底细,言行失当,却反过头来对她品头论足。苏晗不怒反笑,忽然展臂环住他肩颈,从头到脚都是无赖相,“你这般说辞,是为着成婚之后妻为夫纲?我便让你多学一点……我与人勾肩搭背也是常有之事。”
分散在院中的侍卫各自低眉敛目,全当没见到这一幕。
她身量到秦朗下颌,身子也轻盈得很,甚而环住他的手臂也似柳条般柔软,可他堂堂男子却如何也挣脱不开,甚而脚步都不听自己使唤,随着她向前走去。
苏晗唇畔漾出绝美笑容,眸子却仍如寒水般幽冷,“还想学什么?不必遮掩,我有求必应。”
秦朗探出手,又收了回去。难听的话谁都会说,可若真付诸行动的话,就太需要勇气。他几番挣脱不开,面上现出怒意,“苏将军,自重!”
“你再没个好脸色,我可就要喊人说你意图不轨了。”这话连她都觉得可笑,眼中便有了几分狡黠,抬眼看他,“认个错,我便饶了你。”
眼前那张脸,在这刹那间生动起来,美得夺人心魄。秦朗心神恍惚片刻,才敛了心神,嘲讽道:“从不知第一女将竟是这等轻狂放荡。”
苏晗语带轻嘲:“我就是如此,你敢不娶么?”
她语声未落,红漆大门处传来一声隐有薄怒的斥责声:“堂堂将军府,你二人成何体统!”
苏晗循声望去,入目是楚云铮的颀长身形,面色阴霾,眼色凌厉。她不以为意,笑容说不出的坏,抬手拍了拍秦朗的胸膛,语声慵懒:“让王爷见笑了。下官与秦大人聊得尽兴,一时忘形了。”语毕,从容放开秦朗。
“两位成亲是迟早之事,这就等不及了?”话是说给两个人的,楚云铮的眸光却深锁着苏晗,心里冷声骂着:你这个混账东西!
秦朗苦于无从辩驳,脸色愈发难看,毕恭毕敬施礼兼认错。
苏晗心下觉得很舒坦。昨日被楚云铮说成轻薄他,觉得好生冤枉。今日轻挑一次,看男人窘迫生气的感觉很是爽快。算是变相地给自己找回了平衡。
当下她也不管楚云铮,顾自对秦朗道:“虽说你我是太后指婚,可繁文缛节还是要顾及的。秦大人,问名、纳吉可要抓紧时日了。”
秦朗对她无语至极,这些话,她一个女人,还当着外人的面,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楚云铮细究两人神色,看出其中另有隐情,淡然观望。
苏晗不轻不重地拍拍秦朗肩头,言辞豪迈:“你只管盼我不死,待我凯旋,你娶我。”又对楚云铮拱手道,“王爷可是来与下官商议要事?请入正殿。”
她第一句话,正常情况下,应该是一个男子出征前告别心上人:你只管盼我不死,待我凯旋,我娶你。
秦朗觉得自己被她看轻到了尘埃里,心里气极,偏偏有楚云铮在场,不便接话反驳,身躯由之变得分外僵硬,全无素日清雅之姿。
“秦大人,保重。”楚云铮对秦朗投去同情的一瞥,若是气性太大的,保不齐会抑郁成疾。再者,人前他亦乐得给足她颜面,稍后再惩戒她这不良行径也不迟。
苏晗对这情形很满意,畅快地笑着,举步离去。大红锦袍衣袂飘飞,漾出洒脱轻狂,神采无双,似连秋风也动容,飒飒袭来,卷起一地凋零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