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晗此刻想回房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不是印堂发黑。这也太倒霉了!怕什么来什么。
是的,轿中之人,是她在画舫之上偶遇的蓝静竹。
蓝静竹原本是偷眼打量苏晗,看清她容颜之后就花容失色,转头询问秦朗:“这位是……”
“这位便是第一女将,苏将军。”秦朗温文有礼地为二人引见,“苏将军,这位便是相府五小姐。”
蓝静竹一双大眼睛定定地看着苏晗,眼底多种情绪交杂,让人看不出心中所想。
苏晗强作镇定,拱了拱手。
“果真是闻名不如相见,妾身蓝氏静竹,见过苏将军。”蓝静竹恭恭敬敬屈膝行礼,笑颜如花,“今日见到将军真容,此生已无憾事。”
什么叫做翻脸比翻书还快,苏晗在此刻见识到了,钦佩及感激之情亦油然而生。也因此,她愈发觉得不安,寒暄两句,请二人进府。
秦朗因为是初入将军府,又为着公事,穿着大红色官服,举动间却有着与衣着不相符的仙风道骨之姿。
蓝静竹今日一身素净的湖绿色,发间别一支绿玉百合簪子,耳边垂着绿宝石耳坠,越看越是清新可人。苏晗再想起她斥责自己幕僚时的凌厉、讥诮,竟怎么也没办法与眼前这女子联系到一处。
秦朗在将军府里游走一周,和幕僚商议之后,找到苏晗,说了自己的想法。
苏晗对这件事实在是没什么兴趣,淡淡道:“此事全由秦大人做主便是。”她若能在短期内找到人选定亲,势必要得罪皇帝,出征回来之后,还能不能住在这将军府都是个问题,修成什么样子,她实在不需计较。
全由他做主,是不是就意味着要他大肆修缮,把国库里大把的银子花费在这将军府中?秦朗面色不豫,却仍是恭声道:“下官遵命。”
“切记一点,”原本已踱开步子的苏晗忽又回首补了一句,“府邸不需扩建,屋宇不求奢华,只求雅。”
她可不想要一条“大肆修缮府邸、搜刮民脂民膏”的罪行。虽然这件事是由皇帝下的旨意,可皇帝一向健忘,看你不顺眼的时候,忘性尤其大。
“下官谨记。”这一句,秦朗答得很爽快,语气很轻松。
苏晗走出垂花门,要去正殿的时候,见到蓝静竹俏生生站在一旁,觉得头疼,抢先赔罪道:“那日,苏晗言行不检,且未对五小姐表明身份,还望赎罪。”
“将军这是哪里话。”蓝静竹面色微赧,“是妾身在将军面前没个分寸,失了仪态,此时想起,真真是无地自容。”
苏晗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如此,你我相互担待几分,将那日之事忘记可好?”
蓝静竹抿唇一笑,“妾身别无他想,若日后来将军府小坐,不被拒之门外,便已知足。”
丞相蓝辉祖,在朝堂的立场是保持中立,换句话说,是没有他不弹劾的官员,从来不管弹劾之人是皇帝还是太后的亲信。既是这种人,与他的女儿保持泛泛之交,眼下是无害也无益的事。因而,苏晗笑着点头:“随时恭候五小姐来访。”
“想来将军今日忙得紧,便不叨扰了。”蓝静竹行礼告辞,随后,笑得有几分调皮,“不论怎么说,将军也戏弄了妾身一次,还望下次相见之时,将军着红妆。”
苏晗嘴角一抽,随即也笑,“那是自然。”
蓝静竹心满意足地离开。
下午,宫里先后来了两拨人。
先是皇帝命人过来,赏赐了苏晗诸多华贵鲜见的衣料、珠宝首饰和古玩字画。
翡翠边收拾东西边嘀咕道:“将军眼看着就要出征,又不是去两军阵前风花雪月,赏赐这些是怎么回事?”
红玉连连点头,“可不就是,我也觉得奇得很呢。”
昨日用言语点拨,今日就用丰厚的赏赐让她初尝荣华富贵的甜头,部分女子是不是就这样被蒙蔽了双眼、混沌了心智?苏晗心里正七上八下的时候,第二拨人来了,害得她险些把拿在手里把玩的一枚玉镯摔到地上。
是真怕,怕皇帝办事效率忽然高起来,让她连个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见来人是张公公,苏晗松了一口气,想着是不是太后当机立断,再次下了赐婚的懿旨,转转眼睛,却没看到明黄色卷轴。
张公公笑道:“劳驾苏将军,随奴才进宫走一趟,太后有话说。”
慈宁宫中,太后一面修剪盆景的枝叶,一面和时开说话。
太后慢言慢语的,“你年岁也不小了,早日成家立业、开枝散叶才是正经。原本,哀家把苏晗指给你,却不想,闹成了那个局面。”
时开谨慎地道:“微臣与苏将军怕是八字相克,微臣这条命不值钱,可若连累了苏将军,就实在是天大的罪过了。”
太后自鼻腔里哼了一声,“什么八字相克?我看全是苏晗做的手脚。你平白无故的怎么会跑到房顶上去?怕是你醉得深了,她把你弄上去的。”
虽然略有出入,可大体上来讲,还真就是这么回事,时开心里承认,嘴里却道:“苏将军乃国之栋梁,怎会做这样为人所不齿之事。怕是微臣流年不利,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罢了,知道你懂事,什么都为别人着想。”太后的手抚了抚开得正艳的胭脂香,将花瓣一片片捻下,“花开得再好,也有败的时候,你若做了枝叶,少不得会被牵连,婚事不成,也是你的福分。”
这种话,时开自是要装糊涂,没有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