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脚步声响起，颜霁心里一动，小浮有消息了？她急急地跑过去开门，“怎么……”
“爱妃真是神通广大，昨天去找太子，许了他什么好处？”誉彻一身朝服未换，气定神闲地踱到颜霁面前。目光落在她尚未消肿的唇上，慢慢锋利了起来。太子今天请命出征，满朝哗然。
“太子是君子，有谁能收买。”颜霁垂下眼帘，以为不会见到他，可他却找上门来。
“别人买不起，但你可以。”誉彻蓦地托起颜霁的下巴，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樱唇，嘴角勾起一丝笑，如利刃划过，“看来君子未必懂得怜香惜玉。”
颜霁厌恶地转开头，昨天和誉皇的种种涌上心头，委屈怨恨，她却一个字都不能提。那是他的父皇，他是骄傲的清裕王，她知道与至亲成仇的滋味，足以毁掉一个人。
“你这样的尤物，乔驸马怎么舍得让给太子？”他的声音放低，暧昧地在她耳边徘徊，那冰冷而轻蔑的意味如翻涌的狂风，吹乱了颜霁的心。
她蓦地抬头，对上誉彻的目光，是自己低估了他，以为避而不见就能逃过他的羞辱。心里的闷痛倏忽涌上，化作怦然一笑，笑得风情万种，天地失色，连誉彻也微微一怔。
“和他们有何关系？这满朝文武，只要能助我的，我都愿报答，包括王爷。”她踮起脚尖凑到誉彻颊边，吐气如兰，“春风一度，做什么都行。”既然说她放荡，那她就下贱给他看，免得枉担了这虚名。
誉彻的笑意浮在嘴角，变成了一抹诡谲的狠色，冰冷的气息喷在她脸上，咄咄逼人，“可惜你不配。”他说完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颜霁看着他冷峻的背影，疲惫地转开目光，才发觉掌心已尽是冷汗。父亲入狱之事，清裕王是否推波助澜……她闭上眼睛，这新的一年注定杀机四伏，草木皆兵。
“你糊涂！”云宸殿中皇后愤怒地拂袖，案上的茶杯笔墨尽数被扫到地上。她恨恨地看着殿下跪着的太子，只觉满腔心血都要耗光了。今天他在朝堂上主动请缨迎战翊章王，分明就是要断了自己和孙氏的前途。
“母后息怒。”誉楚长跪不起，沁虞在他身旁也跟着叩头，她从未见过皇后发这么大的火。
“本宫如何息怒！我们这就去求你父皇收回成命，本宫不想唯一的儿子死在战场上！”皇后站起身，扶着额头定了定神。她清楚让誉皇收回诏命难于登天，可是除了去试一试，再没有别的办法。
“儿臣去意已决，请母后成全。”誉楚直起身，没有退却的意思。
皇后怔怔地看着儿子，一瞬间才发现，过往韶华如白云苍狗悄然飘过，她的楚儿不知何时长大了，再不是她身边那个言听计从的孩子，她给他的青云路，他早已选择了放弃。
“好，好好……”皇后颓然地跌坐在风榻之上，连说了几个好字，对这个儿子，她无比的失望，无能为力，“你死了有本宫给你收尸，本宫死了，就变成孤魂野鬼罢。”
“儿臣不孝。”誉楚请罪，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多年来生活着母后安排的生活，这决裂的一天他何尝没有预料。大殿里一片死寂，沁虞低着头，担忧地看了看身边的太子，他是个好人，命运不该如此。
“儿臣还有一事相求。”誉楚看了看皇后，并不期待她的回答，“出征前，儿臣想迎娶太子妃。”
沁虞闻言诧然地抬起头来，一时望了礼数，定定地看着誉楚。誉翊开战，她是敌国公主，身份一落千丈，就算有了婚约，也难以嫁入东宫，他这是为何？不是不喜欢她吗，怎么不借此大好机会推脱了婚事。
誉楚静静地跪着，目不斜视，仿佛并没有感受到她的注视，好像他要娶的是另外一个女子。
皇后疲惫闭上眼，并不觉惊讶。太子是她亲生儿子，他的心思她岂能看不透。沁虞沦为敌国公主，满朝上下的怒火迟早要烧到她身上，誉楚这么做，定是想用太子妃的身份将她保护起来。
她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求皇上将沁虞许给太子。
“国难当头，还谈什么婚嫁。本宫答应你，自会保全沁虞。”她不想再多任何风浪了，沁虞不可以成为东宫女主，绝对不可以！等她回过神来，自会料理了这个祸患。
“儿臣非沁虞公主不娶，望母后成全。”誉楚低沉而淡漠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紧绷了每个人的心弦。
皇后猛地一拍桌案，掌心火辣地疼痛，却不及心痛的万分之一，“滚！”
他究竟是想保护这个女人，还是在针对她这个母后？她苦心计算，不许他在太子的道路上有丝毫偏差，难道不是为了他好，他为什么非要毁了自己，毁了她亲手造就的一切！
沁虞浑身一颤，不知所措。誉楚面色铁青，一语不发地行了礼，拉起她的手臂，起身离去。
云宸殿的大门缓缓合上，皇后捂住脸，指上沉重的珠宝衬得她无比单薄，“请狄将军。”她深吸了一口气，孙氏和太子绝不能就此倒下。太子肆意妄为，她这个做娘的不能不管。狄欢手握重兵是她的心腹，有他保驾，太子定能赢得漂亮。
夜幕中缤纷的烟花盛开，京城的新春来到，千家万户亮起不灭的明灯。纵使千里之外战火纷飞，也丝毫不能影响这盛世锦城的过年心情。
“霁儿……”苏梦珑缓缓睁开眼，外面的焰火声叫醒了她，幽暗的房里冷冷清清，如被人遗忘的孤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