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是一怔,回头去寻云泽公主说的人。颜霁浑浑噩噩地抬眸,希望有人应声站出来,告诉她刚刚只是听错了而已。她愿意承认是自己太想他了,太没有出息了,才听什么都是他的名字。
誉楚首先反应过来,他惊喜地看了看身后的乔轩羽,低声问了一句,“轩羽,云泽不是在说你吧。”云泽的眼光倒是不错。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过来,皇后优雅地笑了笑,肥水不流外人田,驸马起码是东宫的人。颜临远心事重重地放下筷子,望了颜霁一眼,她怔怔地坐在清裕王身边,目光空洞,好像不会流泪的木偶。
乔轩羽脸上却没有一点喜色,他眸光沉郁下去,疑惑地看着云泽,一动不动。
云泽在他的审视下,脸慢慢红了起来,她索性提着裙子跑过去,一把拉起乔轩羽的手,“愣什么,就是你。”
乔轩羽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飞速望了颜霁一眼,便移开目光,“臣并不认识公主……”
“来呀。”云泽被他一说有些难为情,坚持拉住他。众目睽睽之下,乔轩羽脱身不得,跟着她来到殿下。颜霁垂下眼帘,咬住了唇,殿上的光亮太过刺眼,照得她随时都会掉下泪来。
云泽扑通跪下,“父皇,给儿臣赐婚吧,儿臣也要彻哥哥那样的大婚。”云泽喜滋滋地转头看了看誉彻,誉彻牵起嘴角,报以一笑。颜霁若有所触地抬起头,正对上乔轩羽的目光,他定定地看着她,好像殿上再没其他人。
可是在别人眼里,那只是新任驸马在看清裕王妃罢了。颜霁咬紧了牙关,身体还是止不住地颤抖着,她好想声嘶力竭地大喊,想阻止时间向前,甚至不顾一切上前把他们拉开。
可现在她除了坐在那,还能怎样呢。
誉皇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朕倒是认识他,当日和渊国的马球比赛,就是他和清裕王力挽狂澜。”誉皇顿了顿,似乎颇为赏识乔轩羽,不过他又话锋一转,“但婚不是说赐就赐,父皇都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云泽见皇上并没有生气,更加高兴,她刚要说话,乔轩羽却忽然跪下,“皇上恕罪,臣和公主素不相识,又身份卑微,自愧不敢高攀。”
“我认识你,你叫乔轩羽,今年二十二岁,尚未娶妻,是太子哥哥的詹事。”云泽乌黑的眸子转了转,声音清脆。
贤妃这才暗暗松了口气,总算还个是太子的人。
“云泽,婚姻是你的终身大事,不是一件寻常赏赐。”誉皇教导谆谆,女儿的选择似乎有些草率。众人不由苦笑,云泽公主行事向来大胆出格,
“父皇,儿臣想好了。”云泽有些不高兴,她郑重其事地说道:“自从那晚见到他,儿臣便决定这辈子跟着他了。”
在座的贵胄子弟纷纷惋惜不解,驸马有什么能耐,竟让大誉国高傲的公主主动求婚,他们卯足了劲等了这么多年的位子,今天就这样被他不费吹灰之力拿走了。
颜霁一刻也无法呆下去了,那一晚,他们还有浪漫的那一晚。怪不得一直拒绝她,原来他早就有了公主。一月之约很可笑吧,她再也等不到他了。
“我有些累了。”颜霁努力平静下来,没想到出口的话语依然颤抖微弱,“先回去了。”
誉彻回过头来,看到她苍白的脸色,“你没事吧。”他皱起眉打量着她,声音里也多了一丝关切,“我陪你回去。”
颜霁忙摇了摇头,“不要。”今晚的她没有一丝力气伪装,以清裕王的精明,轻易就能看透她的心思。
“哦,你喜欢他什么?”誉皇向前欠了欠身,似乎饶有兴致,身为一国之君,关心起女儿的心事也毫不含糊。
“那天深夜,儿臣从晴姐姐那里回去,外面正下着大雨。路过望鹤亭的时候,看见一个人在亭中抚琴。”云泽眯起眼,好像又看见了滂沱大雨里,亭中那萧然的身影。
“儿臣当时想,是谁这么傻,半夜不睡,还有兴致在寒风中弹琴。”云泽脸上泛起羞涩的笑容,与寻常女孩说起心上人无异,“就好奇地走了过去,那首曲子真是好听,儿臣现在也会弹了,名叫凤凰游。”
凤凰游,颜霁只觉心被狠狠地一击,痛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踉跄了一下,撞歪了身后的椅子,誉彻一把扶住她,“我送你。”
颜霁充耳不闻,只是怔怔地向前走着,好像走在雾里。
原来是他,在风雨交加中,彻夜为她弹奏一曲凤凰游。有了那乐曲的陪伴,她才敢入睡,而且睡得那样沉,梦里没有悲伤。
“他弹了整整一夜,直到手指出血。儿臣悄悄地站了一夜,直到浑身被雨淋透。”云泽幸福地笑着,梨涡中蕴藏着情窦初开的甜蜜,“然后,儿臣就再也忘不了他了。”
颜霁捂住口,极力忍着哽咽。他不是冷漠如冰,心硬似铁么,不是口口声声说心里没有她么?却为何在风雨中像个傻瓜一样,抚琴到十指出血。
乔轩羽这个混蛋,骗了她五年。她没有任何时候能比现在更恨他,也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爱他,爱到心在滴血。
“你哭什么。”誉彻探究的目光闪过,他扶着颜霁的腰向侧门走去,只觉她步伐虚浮得如风浪中的小舟。
颜霁不由回过头,望着殿上欢喜的云泽,沉默的乔轩羽。她凄然一笑,“我只是羡慕,他们的赐婚两情相悦。”纵使悲伤,也要寻一个正当的理由。
“微臣配不上公主。”乔轩羽一个头叩下,再次拒绝。云泽一扬下巴,审视着众人,“我选的驸马,谁敢说一个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