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腹温暖而略带粗糙,触在颜霁的肌肤上,伤口也不那么疼了,说不出的舒服。颜霁的呼吸平稳下来,誉彻拿起酒杯,看了她一眼,便将酒淋了下去。
剧痛袭来,伤口周围大片的皮肤好像火烧一般。颜霁疼得差点昏了过去,想叫却连力气都没有。
誉彻低头擦净积血,又倒了一杯酒。颜霁挣扎着连连向后退去,清洗伤口比拿刀砍她还要痛。誉彻抓着她的手,丝毫不放,“不及时清洗,手臂就保不住了。”
颜霁也明知道躲不过,可她就是不想再挨一下。她急得都要哭了出来,左手胡乱地去挡他手中的酒杯,咬着毛巾喉咙里发出哀求的呜咽。
誉彻无奈看着她,低低地叹了一声,“还是个孩子。”而后他眉峰一抬,挑衅道:“你那股狠劲哪去了。”
颜霁微微一愣,狠?她哪里狠了?片刻怔神间,誉彻的酒已浇了下去。冰凉的酒触到伤口,立刻变成烈焰般,舔舐着她的身体,简直快要把她的血液烧干了。
颜霁泪水止不住地涌了出来,她一把扯掉口里的手巾,拼尽力气喊道:“我……”
泪眼朦胧中,他英俊的脸庞蓦然靠近,她唇上一热,余下的声音被天旋地转的吻吞没。
颜霁下意识地向后躲去,誉彻却比她更快,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颜霁抵着他的胸膛,只觉呼吸越来越困难。她用尽力气地推他,可手上却软绵绵的,没有丝毫力道。他们之间飘着若有若无的杜若熏香,随着逐渐升温的气息弥漫开来,好像一道迷幻的符咒,让她魂魄出窍,沉沦于他唇下的缠棉。
长公主的尸体就在一边,他们却在这里亲吻,气氛妖娆而诡异。颜霁闭上眼,眉头微微皱起。
誉彻忽然放了手,他抵着颜霁的额头,迷离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甘,“你又咬我?”
“是你先咬我。”颜霁无力地辩驳,樱唇随着呼吸微微颤抖。
誉彻胸口起伏着,嘴角扬起笑容,亲吻在她眼里倒成了咬,“我让你再咬一次?”他冷不防蹭了蹭颜霁的唇,声音中带着诱人的沙哑。
颜霁觉得脸上热了起来,她闪身坐正,隐进幽暗之中,“你想把尸体怎么办?”
“埋了。”誉彻随口道,比提起萝卜白菜还要平常。颜霁担心地看了看窗外,“夜长梦多,我们现在就去吧。”
“现在?你没听过月黑杀人夜么?”誉彻慵懒地向后一靠,“夜深人静才能动手。”
颜霁迟疑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清裕王对埋尸也如此在行,跟江洋大盗简直没什么两样。只是他那品茶论诗的悠闲语气,倒把杀人说得好似天下第一桩闲事。
“我休息一会儿,二更时叫我。”誉彻坐在椅子上,盖上了外袍。
“跟死尸睡一个房间,你就不怕么。”颜霁终于忍不住,她在这房间里坐立不安,一刻都呆不下去,他还能坦然睡觉。是不是故意拖延时间,看她紧张出丑。
“这世上,活人比死人更可怕。”誉彻闭目养神,不知是开玩笑还是认真。颜霁心里一震,是啊,这世上的勾心斗角,狠绝暗算,哪一桩不是人做的?
她正油然感慨,不料那厢誉彻又低低加了一句,“再说人又不是我杀的。”颜霁七窍生烟,瞪了他一眼,真想在他睡熟时把长公主的尸体搬到他对面,看看他醒来时的表情。
誉彻的呼吸一会儿就平稳了,他倒真的睡得着。颜霁在房间枯坐到二更,想到屋里有具尸体就毛骨悚然,她悄悄坐到了誉彻身边,听着他微微的呼吸声,她才不那么害怕。
深夜雨下得更大了,颜霁轻轻推开门,寺里的僧侣早已入睡。她走出去撑开伞,后面誉彻跟了出来,抱着用床单包裹的长公主,“拿锹。”
颜霁奔到后院的菜地,拎了两把锹回来,誉彻已经冒雨走远了。她追上他,有些气急败坏,“你去哪?”在院子里挖坑把尸体埋了不就成了?
“方丈的院子。”誉彻压低了声音,脚步飞快。颜霁目瞪口呆,难道他要把尸体埋到住持方丈的院子里?
“会吵醒他的!”颜霁脱口而出,至于把尸体埋在出家人院里的道德问题,她已无心考虑。
“所以你不要再吵了。”誉彻寻到方丈院内的树下,把尸体扔在地上。颜霁看他站在泥泞中,身上的月白雪纹长袍已经淋透,他却一点也不知冷,把袍摆往腰间一掖,拿起锹就挖了起来。
颜霁把伞丢在一旁,也提过锹,誉彻抬头看了她一眼,“你回去,这活不该女人做。”
“也不该王爷做。”颜霁接口道,并没有停下。誉彻见她低头卖力,也不再阻拦,两人在雨中默然挖了起来。颜霁只觉锹越来越重,挖几下便得歇口气。誉彻连停也未停,不到半个时辰就挖好了。
誉彻把长公主抬进去,仔细收了颜霁房里的床单,又确认了一遍长公主身上没有任何颜霁的东西,才放心填土。两人在三更半夜挥汗如雨,把个坑重新填实。
踏平最后一块土地,东方即将发白。颜霁长长舒了口气,誉彻拄着锹注视着那块土地,若有所思,“寺里的人不知道长公主来找你,现在唯一的顾虑就是她府里的人。”长公主失踪,官府一定会查找她可能去的地方,如果公主府有人知道她来清凉寺,就是个隐患。
“我不会承认的。”颜霁信誓旦旦,到时她一口咬定没见过长公主就是。她收起锹和床单,天就快亮了,方丈随时会醒,他们得赶紧回去。可誉彻却站在那没有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