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真话?她早就忘了怎么讲。小时候她顽劣,气走一个个老师,常常要在爹的书房里跪上一夜。现在的她几乎都要忘了,那时胡作非为只是为了能见到爹。
一个从小就说谎的孩子,谎言反而成了她的真话,能改得了么?颜霁默然紧了紧披肩,疲惫地走远。
京郊初夏,比皇城中多了清风送爽,野芳幽香,清凉寺香火鼎盛,香客如织。槛外的白兰洁净如玉,好像佛祖留给人间的最后一抹无暇。
颜霁打马走过,回头对小浮道:“你闷闷不乐好些天,要不去求个姻缘?”
小浮反而一策马,先走过了寺门,拖着长音道:“求姻缘?不如求一条贵命。”她百无聊赖地拿马鞭碰了碰阿寂,“再说和尚哪懂情爱,我该求阿寂指教才对。”
“胡言乱语。”阿寂冷冷的目光送了上去,小浮打了个寒战,不敢再招惹她,百无聊赖地四顾,“咦,那不是乔……他么?”
颜霁闻言抬头,越过茫茫人海,她一下子就看到了那个身影。他一身白色便袍,端坐马上,并未束发,两鬓的发丝垂下,衬得面如冠玉,更显玉树临风。吸引了路上不少女子的目光,含羞低声议论着他是哪位世家公子,抑或是皇族王爷。待会进香,愿求一段姻缘如斯。
乔轩羽微微转过头,颜霁才看清他脸上的笑意,和煦而动人心魄。他已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久到让她恍然以为,走在他身边的还是那个身量未足的霁儿。
他对面的女子抬起头来,让颜霁几乎叫了出来,那不是姐吗?
“小姐,这……”小浮担忧地看向颜霁,小姐的心情这几天刚刚平复,怎么偏偏碰上这样始料未及的一幕。
颜霁沉着脸一言不发,策马就跟了上去。前面那对男女如此俊美,相得益彰,卓尔不群,如天上的神将仙子化身临凡。颜霁攥紧了缰绳,乔轩羽,你到底有多少秘密。
乔轩羽引着颜晴转了个弯,离开喧嚷的人流。颜霁立马隐在墙后,看两人有说有笑着走远。过去只要是和她有关联的人,姐一向冷眼相对吗。就连每月奉命给她送例钱的闲岸,都常被颜夫人和大小姐刁难。乔轩羽竟能让她言笑融融。
颜霁正出神,只见前面湖畔一人一骑,微风拂动着他的袍袖,从容不迫,与生俱来的尊贵不言自明。正是太子誉楚。
他回过头来,看到颜晴似乎微微一怔,继而露出礼貌的笑容。颜晴赧然行礼,乔轩羽跟着寒暄了几句,便告辞离去。
颜霁收回目光,躲在墙后。原来如此,看来那天皇后暗示过后,姐打算暗投太子怀抱。誉楚却显然还不知情,一切都是乔轩羽安排。天下那么多人,他为何偏要帮她的仇人!
颜霁攥紧了拳头,留下小浮和阿寂,自己上前。
“太子的马一看就是良驹,听说是从渊国进贡来的?”颜晴侧身坐在马上,握着缰绳的纤纤手指掩在袖中,端庄得好像正坐在华美的宫室里喝茶。
“它叫墨蛟,是我的老朋友了。”誉楚爱惜地抚了抚墨蛟的脖颈,马儿心有灵犀地打了个响鼻。誉楚一笑,“颜大小姐今日是出来散心?”
颜晴不由一怔,过去人人称她颜小姐,她都已经忘了,府里还有一个二小姐。誉楚抬起头,颜晴这才意识到思绪飘远了,她甜笑点头,“是啊,没想到碰见乔詹事。对了。”她似乎想起什么,随口问道:“犒赏三军在即,到时太子可要大展风采了。”
“太子殿下?”一个讶然欣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两人的寒暄。
誉楚转过头去,笑容在脸上漾开,如柔波浅荡的湖水,“好久不见。”
颜晴立在一边不说话,她是决然不会同颜霁打招呼的。可颜霁也好像没看见她,对着誉楚久别重逢一般,话说起来没完。誉楚起先歉然地顾及颜晴,后来便被吸引过去,眼中只剩一个颜霁。
“墨蛟,它上次可帮了我的大忙呢。”颜霁亲昵地摸了摸墨蛟,脸上泛着兴奋的红云,“我还能再试试它吗?”
“当然。”誉楚翻身下马,“如果这次你不故意摔下来的话。”
“上一回殿下没罚它吧。”颜霁笑着把手递给他,低头的一瞬,长长的睫毛在眸中投下一抹温柔,阳光映着她额上的细汗,比清凉寺外的白兰还要纯美娇嫩。
颜晴忍无可忍,转头对誉楚道:“殿下,天气炎热,我有些头晕,先告辞了。”
“姐姐,怎么今天没兴致吗?”颜霁眸中流露关切,紧张地问道,怎么能轻易让她走。
“不是没兴致,是不太舒服。”颜晴淡淡地答了一句。
“唉姐姐这样子真是让人担心。”颜霁皱着眉上前,小心地打量着姐姐的面色,回头对誉楚道:“太子可否等等,让我送姐姐一程?”
颜晴急于脱身,偏誉楚这时又点了头。她脸上的笑意顿时一丝也无,堂堂太子,竟然听这个贱人的话,要他等就等。
颜霁不待她拒绝,一打她的坐骑,颜晴身不由己和她并肩离开。
“记得姐姐当初,可是寻死觅活地不想嫁太子呢。”颜霁转头笑意盈盈,远远看去如同姐妹密话,“现在怎么吃起回头草来了?”
“你想得未免太多了吧。”颜晴冷冷斜了她一眼,“倒是你自己,想嫁两个男人不成?”
颜霁不怒反笑,“总比姐姐嫁不出去好。”
“走着瞧。”颜晴咬牙切齿,打马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