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急报传来,太监忙接过级级上递。
深夜的重华殿灯火通明,众臣依旧聚在一起议事,大殿角落里放着冰块,可盛夏酷暑难耐,大家额上还是渗出汗来。
“乔轩羽被围。”誉皇看过密折,忧虑地放在一旁,这已是第五次了。誉楚和乔轩羽兵分两路,可翊国的大军似乎只盯着乔轩羽。誉楚节节顺利,乔轩羽却寸步难行,每到一处就被合围,翊章王仿佛下定了决心,不惜一切代价将他置于死地。
“真是奇怪啊……”众人不由议论了起来,“狄将军刚刚进军赫城,不如命他出兵相救。”
“也只能如此。”誉皇揉了揉额头,困乏至极。太监上前劝他休息,夜里的议事这才草草散去。
朝会一散,清裕王书房的灯就亮了起来。秦云康有些焦急地立在窗下,“连打了几场胜仗,太子的位子恐怕要越坐越稳。当务之急,王爷应早做决断。”京城的禁军大营由关凌统领,已尽在掌握,只要誉彻一句话,就可以发动政变。
“尘埃尚未落定,不可急躁冒进。”誉彻拨着浮茶,波澜不惊。
“王爷还有别的办法?”秦云康看他的样子,料到今天晚上宫中议事时发生了转折。
“乔轩羽被围,皇上授命狄欢前去支援。”
“王爷不早说,害我白担忧一场。”秦云康释然一笑,转身也坐了下来,“真是天助王爷,皇上竟然将此事交给了夙知,这就好办了。”
前线交战正酣,相持不下,每天都有新的消息传来,局势瞬息万变。誉皇日日与群臣议事到深夜,龙体不胜劳累,终于病倒。
“太子节节胜利,爹可以放心。”颜霁去监狱探望父亲,胜利在望,也更加难熬。到了夏天,酷热蒸腾着监狱特有的腐朽的臭味,她一刻也呆不了,爹爹要怎么才能挨过去。
“乔轩羽呢?”颜临远当了多年的丞相,当然听得出她报喜不报忧。
“他被困住了,不过皇上已派狄欢前去解围,也快有消息了。”颜霁放低了声音,“只是皇上的身体大不如前,一个月里病倒了两次,这次更是卧床不起……”
她不再说下去,心中怀着一丝侥幸,若誉皇驾崩,太子誉楚即位,一定会立刻放了父亲。
“清裕王呢?”颜临远再次问道,表面的胜利并未确凿,按兵不动的人可能已经出手。
“暂时没什么动静,边疆的战事,他远在京城应该无法插手。”颜霁想起了什么,有些担忧地垂下眼帘,“只是关凌掌握京城禁卫,若清裕王起兵逼宫,京城可危。”
颜临远摇了摇头,她最担心的事情,他反而并不放在心上,“清裕王自视甚高,又既看重声名,篡位逼宫的千古罪人,他不屑做。”
颜霁不由点了点头,以誉彻的骄傲,确实不会像土匪一样去抢,哪怕那是皇位。他要的,是名正言顺,是天下归心。
“我担心的是清裕王有其他阴谋,皇后不是他的对手,太子又远在千里之外。”
“我会回去查探,爹一定要放宽心。”颜霁紧张地看着父亲,他每天只能坐在这里担忧,只怕会熬坏身体。
“我已没什么好在乎的了。”颜临远笑着摇了摇头,这监狱对他来说,也只是锁住了他的肉身,他的心早就随苏梦珑长眠地下,无牵无挂,“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这夺嫡之争你本不该卷入其中,可是……”
“这都是命中注定。乔轩羽,誉楚,誉彻,当初我不论嫁给谁,现在都脱不了干系。”颜霁苦笑着自嘲,这三个人,她就是有的选,又能有什么改变,只是位置不同罢了。
从大理寺出来,外面正下着大雨,击退了暑气,夜色微寒。小浮为颜霁撑起了伞,眉头紧锁,“刚打听到的消息,狄欢按兵不动,乔轩羽已经粮绝了。”
颜霁打了个冷战,不由裹紧了披肩。怎么会这样,狄欢竟敢违抗圣旨?她匆匆上了马车,“回府。”这件事誉彻就算没有插手,也一定知情。
王府檐下的灯笼飘摆着,绢纱被雨水淋湿,分外鲜红。徐敬打开门,提灯迎颜霁进去,面色有些为难,“这么晚了,王妃还是不要去书房了吧。”
“有何不可?”颜霁皱了皱眉,徐敬神神秘秘的搞什么名堂。就算清裕王在议事,她说几句话又能怎样。
徐敬被她说得噤了声,只得跟在她身后。颜霁穿过中央庭院,走到誉彻的院落,雨水已打湿了鞋履。她刚要迈步走上台阶,忽瞥见院中跪着一人,在雨水激起的白雾中,面目朦胧看不真切。
“是谁犯了错,又被罚跪?”颜霁脚步顿了顿,随口问道。小浮撅了撅嘴,自己也在那里跪过,半个时辰腿就要断了。
“呃……”徐敬慌张地低下头去,不敢说话。
颜霁心中起疑,转身走了过去,地上的人抬起头来,让她不由瞪大了眼睛,“云泽公主?”是谁敢让大誉国的云泽公主,怀着八个多月的身孕,还跪在这里淋雨?她怎么会到清裕王府,誉彻难道不知道么?
“狄欢是彻哥哥的人,他按兵不动,也是彻哥哥的意思。”雨水从云泽脸上淌下,如流不完的眼泪,浸得她声音发抖。她的哥哥,要致她的丈夫于死地,父皇病重,京城已风声鹤唳,尽在清裕王掌控,她甚至无法进宫通报前线的消息,她只能来求誉彻了。堂堂的公主,此生第一次需要跪在地上求人。
一道闪电划过,割裂了天空,也照亮了颜霁苍白的面颊,她望着书房里的一抹灯光,那是她无法到达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