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三层并不安宁,飞在天花板下避开泰半怪物,三人仍能看到被矫氏姐弟斩杀的怪物并没有存活下来的怪物多,他们或许力竭,或许学乖,不再陷入无意义的的厮杀,但三灵也不知道这姐弟二人究竟处于哪种状况中。
一只被魔气浸染变成了妖物的烛台扑了过来,烛台上滴着烛毒的残烛掩没不了烛钎上锥利的寒光,矫安长鞭如臂,灵活地卷起了烛台怪,将它抛到了迷宫石墙的另一侧,相信失去了平衡感的笨拙烛台怪要想绕过来,总得撞到烛断钎折。
“弟,别跟这些小喽罗纠缠个没完了,尽快向下走!”矫安回头,瞥到弟弟一剑竖劈,将一只机关器击碎,地面成为布满木渣与零件的工具箱。矫边手中的长剑由于动辄以硬碰硬,刀刃如农夫劈柴过度的砍刀,碎如锯齿,卷曲失锋。
矫边生性暴躁,剑如其人,仿佛陷入了血污的深渊,一步紧似一步向里迈进,狂暴剑招被血吸引,一剑重似一剑,一剑怒似一剑,此时陷入了血腥与快意的砍杀中,体内狂躁的戾气压制过了理智的考虑,一路行来的低级妖物大半都是矫边狂暴下的牺牲品。
“够了!”矫安长鞭荡去,力度恰好,将矫边拦腰卷住,拉到了自己身边。她指着脚下:“我们现在在第四层,下面这一层就是明王老巢了,保存你的体力吧!”
矫边变得赤红的眼睛妖异地望向矫安,长剑高高举起,猛地劈了下去,滑向了她身边的烛台怪,将那只竟然聪明进化到懂得了偷袭行为的无脑蠢怪劈成了一截废铜烂铁。
矫安惊出一身冷汗,轻轻抚了抚矫边的脸,手与脸都是冰冷的,感觉不到一丝温度,令人无法想象这两个人体内蕴藏着与他们外表异于十万八千里的火热。蛟就是这样一种生灵,狂暴不羁,但对誓言效忠的主人却是粉身碎骨不足以报其信任。
矫边握住了姐姐的手,大步向前往第五层降落的机关处进发。他不敢再报以任何动情的举动,倚仗着一路杀来的暴戾,成功调动起了他最大限度的杀气和战力,他不敢,也不能在此紧要关头因为姐姐的安抚而松懈,因此会损失的,不仅仅是矫边的杀气和战力,也是他和姐姐二人的胜算与生机。
石图如上面任何一层那样,札札向第五层降去,然后令人想象不到地卡在了某个环节中,与第五层的天花板间露出了细如儿臂的缝隙,即使连最瘦小的矫安也无法从这缝隙中钻出。
矫边猛地跺了跺脚,石图稳丝不动,以无比坚定的意志承受了他这充满怒意的试探。
“姐姐你让开!”矫边向上一跃,翻身滚为蛟龙原形,矫安也跃了上来,重新踏上了第四层地宫的地面,远远避开,面带忧色望着矫边。
蛟龙巨头呼哧喷息,猛地以头向石图撞去。
“轰”一声巨响,地宫根基为之颤抖,沸沸扬扬洒下了无数憋屈于巨石之间的积尘,重见天日的飞尘毫不客气地向救它们脱困的恩人飞去,扬了他一身,这些顽皮的小家伙还不满足,又钻进了被染为灰色的黑蛟鼻中,痒得蛟龙打了个巨大的喷嚏,蛟须伴着翻腾飞舞的尘埃们张牙舞爪起来。
矫安被弟弟的拙相逗得乐了起来,清脆的笑声打破了深遂地宫的阴霾。矫边恢复了人形,困惑地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姐姐,下去吧。”骤见矫安的笑脸,矫边心中宽慰,对这个娇柔的似乎可以轻易打败的姐姐,却是与生俱来的敬畏与爱戴。
石图被撞得粉碎,一把旋飞寒斧投机地从被矫边打开的通道中飞了上来,成为送给进入第五层的矫氏姐弟的见面礼。
明王的侍卫们,都是在万年前天族内战中殒亡的死灵,被明王以无上魔力改造为妖冥合体的怪物,这些膂力惊人的妖物身形却是异常灵活,矫氏姐弟遇到了进入地宫后最棘手的敌人,而且数量也毫不逊色于质量。
避开了飞斧,矫安以长鞭护身先跃了下去,矫边也跟着跃下,立刻被一群侍卫团团围住。
数把利斧参差劈了下来,矫安猫腰,长鞭蕴含灵力自侍卫脚踝间扫过,几个侍卫顿时身形不稳跌倒一边,包围群露出了空隙,矫边当机立断,长剑连绵,侍卫来不及看清迅疾长剑指向何方,当胸已多出一把异物——突出的剑尖,矫边无暇察看受袭者的死活,长剑抽出又倏忽削向另一侍卫的头颈。但听耳旁风声呼啸,矫边暗惊,偏头避开右侧敌人的斧击,左侧本已扫清的空隙却又添敌人,不免有些奇怪,侧目一看,他的攻击根本无法置侍卫于死地,刚才被他当胸刺穿的侍卫虽被他剑力推开数步,此时已经挪移回来,补上了刚才露出的空隙,并重新向矫边攻击,胸口却不见伤口。
矫安的长鞭也只能拉倒、扫翻侍卫,却无法对他们产生一丝伤害,这些妖冥体拥有着不死的冥体与充沛的妖力,仿佛上满了发条的机器,永无休止地重复着包围、跌倒、爬起、攻击的行为。
再凶狠拼命的剑法,再诡异奇巧的鞭术,对于这些击打在其上仿佛击木敲石毫无感觉的怪物都是多余的,剑刺鞭扫的力量被空虚吸收掉,并没有反馈一丝有用的回报。
矫安和矫边背靠背,将面前的敌人扫劈开,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起码,目前他们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姐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的体力已经开始衰弱,全被这些死鬼吸收掉了,与明王的战斗不能保证最佳状况,这是很危险的。”矫边控制不住气息自如,开始微喘。
说话间分了神,一把利斧劈下,矫边虽及时察觉并闪避,但此时腰间和腹前各有一把利斧的威胁,矫边猛力缩腹,平退一步,避开了腹前攻击,同时也避开了当头一击,但腰间攻击却只避开半斧,腰间至前腹被利斧拉开一条长痕,虽没有伤到内脏,但伤口巨长,微一动身就剧痛不已。矫边闷哼一声,一脚踢飞另一把当胸劈来的利斧,却震动了伤口,冷汗潸潸而下。
逃无可逃,即使连破空而飞也成为奢侈,二人站在五层地宫入口处,蜂拥而来的侍卫似乎将他们当成了美食重重包围,毫不留情地欲将他们变成利斧渴求的肉糜。一团团的包围,如海绵吸水,将突破重围的姐弟二人力量一层层吸去,水的冲力在一波波缓慢削弱下来,而海绵的厚薄却一点没有改变。
“对不起,姐姐!”矫边突兀的道歉令矫安在手忙脚乱中隐隐不安,一个旋身,矫边恢复蛟体,庞大身躯占据了因他的出现而变得狭小的通道大半。矫安无法在重重包围中护住矫边庞大躯体,无数飞斧趁机飞来,重重陷入黑蛟的躯体中,无数道血泉喷涌,镶嵌着飞斧的蛟躯猛地颤动,蛟尾倏忽弹开,以更巨之力弹回,首尾衔接,将重重侍卫卷进了蛟躯圈成的环中。
“灭魔灵环……”失去了敌人的矫安喃喃低语着。蛟躯散发出淡淡黑芒,与体色近似,正是蛟之灵力逼至极处。
“弟弟,不要!”矫安狂叫着,猛地扑了过去,但还未等她扑及,蛟躯突然爆发出极其刺目的黑光,令得一切在瞬间变成了虚无,矫安瞬间成为了睁眼瞎子。
爆发自身所有灵力,将蛟环范围内的所有敌人挤压碾碎,令得他们的肉体与魂魄同时化为粉齑,这正是蛟族人人皆知的灭魔灵环怒杀术,但却极少有人使用。谁会在危机四伏的险恶地方使用这种施术后灵力全失且体力疾衰的法术呢?毕竟不成功则成仁并不是每一只蛟都有的觉悟,也不是每一只蛟都有自己要效忠及守护的对象。狂躁暴戾、力强精壮的矫边,因为纪雪与姐姐矫安的存在,成为了他最大的弱点,为了守护她们而奉献上自己的生命,矫边早有这种觉悟了。体内的火热在刹那间燃烧到了极限,然后,如一颗黑色的殒星,回光返照地含着最后一丝炽热落了下来。
蛟松开了首尾,环中无数晶莹闪烁的黑星芒飘扬散开,无论那些死灵曾如何眷恋这个世界,它们已经无可挽回地真正回归了死亡,终在世间沉寂,享受过了不应属于它们的长久生命与自由的活力,变成了组成这个世界的无数微小元素之一。
恢复了人体的矫边重重摔在了地上,鲜血摆脱了黑衣的掩饰,在地上蔓延扩张,形成了抽象的图案。
“弟弟!”出道以来并没有与强敌过招的矫安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她扑了过去,扶起了重伤的矫边,握住他的手,将灵力灌进他的体内,维持着他的生机。
“姐姐,请打败明王,杀死巴蛟,为雪姐报仇。”矫边静静地躺在姐姐的怀里,生平第一次如此安详地说话,仿佛要将身后的一切都嘱托给姐姐。
从矫边清澈明净的眸中,矫安看到了一个庞大的身影,她转过了头,面对着身后妖异的存在,战粟着:“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