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何谓官？

南哲郡王的实权并不大，只是虚名称号而已。因为自从攻破墨尔默后，母亲就一点点地将清明哲手中的大权收回了，而那正是他想要的。因为他深刻地明白一个道理，太过光芒之人总会被人当作箭靶子对付。当时朝中的一切变故对清明哲来说，丝毫不起任何影响。因为他们都不敢动他，更因为，还不能动他。他虽手无实权，可有人际脉络，宫廷内外的人际脉络。

很多时候，那些资源是可怕的。它可以是无数个杂乱的小点，可一旦它们突然聚集起来，那就不是一个点了，而是一颗炸弹。那也是母亲为何利用我来实施怀柔政策的原因。若我能收复清明哲，那么，日后铲除他就好办多了。有时候，女人确实是男人的致命伤。

每过半年，清明府都会秘密安排一次聚会，研究讨论一些比较棘手的问题。而平时，占多数都是通过轩辕绍之手上交给清明哲处理的。当然，那种问题一般都比较伤脑筋，所以清明哲在很久之前就养成了这样一个习惯。能坐着，决不站着，能躺着，决不坐着。一旦有空闲时间，他就会偷懒，虽然只不过是呆在清明府。

对清明哲来说，他又有一套理论。其实衣着不整不修边副也是种惬意，虽然不拒绝衣衫上被弄些泥巴，或花草遗留下来的青色，但他爱干净。是的，他还有点小小的洁癖，他总觉得干净点的男人总不会招人厌恶。

清明哲给人的感觉就像他的笑容那样，干净，温暖柔和。我喜欢干净点的男人，也喜欢他身上的那种气息，云淡风清，让人莫名心安的稳定。这样的男人是完美的，你可以欣赏他的智慧，欣赏他看待一切事物时所表达出的淡然。可一旦这种男人成为你的心病时，那感觉就不好受了，就像我现在这样，现在我只希望清明哲变傻点，再傻点。

从郊外回到清明府，已经是傍晚了。清明哲确实遇到了点问题。而这些问题也只有清风阁能处理。规则，规则，亦不过是虚名罢了。不过，他倒没料到他的势力会成为我手中的利剑。

那时，我利用清明哲笼络群臣，逼迫母亲。那气魄与手腕，确实令他刮目相看。也是从那一刻起，清明哲对我的脑子非常感兴趣。他觉得我与他一样狡猾，因为我后来也干出了不齿的勾当，我色诱他，用美色来迷惑他的眼。

我虽与世无争，可我骨子里暗藏的反叛与强悍却令人惊骇。那种气魄，亦不是一般男人所能做到的。更或许，我的骨子里天生就有那种高贵威严的气魄，那种皇族儿女所表现出来的王者气息。可我的另一面更令清明哲意犹味尽，狐媚，就是狐媚。清明哲与我从小一起长大，可从未见过那样的我。而我诱惑他时所展现出来的狐媚令他吃惊不小，那种由内而外所散发出来的美艳令他发狂。现在我不得不承认，我确实是个不择手段的女人，可恨，甚至可恶。

秋，悄悄地来临了。秋风萧瑟，满园子里的金黄令我感到寂寞。我每天早上起来时都会若有所思地望着床头的那些蚂蚱，它们被我串成了一串。在我的眼里，它就是我的一切，全部世界。念城，他已经六岁了。他长高了么？会不会胖了些，还是……我想他，想念我的孩子，每时每刻都想，这是天底下所有母亲的通病。我的孩子呵，我愿意在思念中学会等待，愿意每天为他祈祷，只要他平安，平安就好。思念，就是当时我活下去的安慰，唯一的安慰。

我在祠堂住下后，郁居然来看过我几次，他似乎比以前更开朗了些。他望着我说，“淮阳，你变了。”

我笑了笑，淡淡道，“哪里变了？”

郁仔细打量我，良久，他平静道，“你就像我那时那样，不爱说话，把自己封闭起来了。”

我垂下眼睑，沉默。直到许久之时，我缓缓地站起身来，望着角落里那株哲送给我的玉兰，平静道，“你不会明白的。”

郁低着头，淡淡道，“我懂，懂你的忧心忡忡。”

我扭过头，望着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隐藏着刺探，“郁，其实我最担心的就是你。”

郁微微一怔，“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摇了摇头，突然走近他，把手放到他的肩膀上，呢喃道，“你长大了，可你又知，长大意味着什么么？”

郁盯着我，眼神闪烁，沉默。我苦涩道，“我不该对你说这些。”我偏过头，一脸萧瑟的寒冷。若我没猜错，母亲已经瞄准他了。

郁深深地吸了口气，突然道，“淮阳，我是不是很胆小？”

我笑了笑，“嗯，你不但胆小，而且还懦弱，与皇帝相差甚远。”话刚说完，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微微一惊，脱口道，“你……”

郁低下头，喃喃道，“淮阳，你会救我么？”

我浑身一颤，抓住他的手，惊惶道，“你这是什么话？”

郁沉默了阵儿，唏嘘道，“我们终究逃不脱母后的专权。”

我怔怔地望着他，迷惑了。郁，他的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他难道果真如表面般胆小懦弱么？我伸手轻抚他的脸庞，突然咄咄逼人道，“你告诉我，这些年来，你都是一个人么？没有任何朋友？”

我的声音是冷酷的，眼神也变得异常睿智。那模样，与曾经的淮阳若判两人。我的直觉告诉我，郁不是一般的孩子，他的心思深沉隐匿，甚至充斥着狡诈。

郁似乎被我吓倒了，小心道，“我没有朋友。”

我不信，死盯着他，平静道，“真的没有么？”

郁摇头，讷讷道，“我胆小懦弱，谁愿意理我？”

他的话令我揪心，他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没有人会理他，也没有人会去关心他。母亲，忙着政务，而皇帝，他是皇帝，自然对兄弟有所顾忌。可为何我总觉得郁的眼神里暗藏着的玄机令人莫名发慌，甚至窒息。我看不懂他，一点都看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