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担心大可以去探望,我们已经解除了婚约。何况,我现在是商离的公主,对外称病,实在不好进宫。”心下嘘嘘,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小姐,你怎能这样说!别人不知情,难道您还不晓得太子殿下对您的一片真心吗!”小青死死的盯着她,似乎想在她身上找出些蛛丝马迹的忧虑,“早上看到殿下闷闷不乐的,据说祭祀之后就离开了皇宫,直到现在还不见踪影。”
“你不是知道他在哪里么。”苏祸水淡淡地道,却是很肯定的语气。真心,真心有几许……
“奴婢是知道。”小青继续叹气,眉头都快纠结在一起了,“太子在风满楼……”
“酉时(晚上五点到七点)已过,风满楼应该关门了。”这心意,就是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打心底就不讨厌那个娃娃脸,但是更明白他,她要不起。
皇室的爱情,太虐。就算有个好结局,她也不想去只当他后宫姹紫嫣红的一处风景。
说她猎尽天下美男还可以,和众多女子分享帝王的爱,怎么也是行不通的。
小青一愣。
“你先出去吧,别打扰我刺绣。”爽快赶人,待小青离开,抬起的脸上却满是感慨。
自古帝王最无情,像唐明皇玄宗,这个历史上最深情的皇帝,对梅妃江采萍当初何等用心,十年恋情,人老珠黄后最终还不过是一斟珠的悲剧;而他和杨贵妃,剧目又何止传了千古,为她抛弃旧爱,为她覆了江山,为她织就最美的梦幻,到头来,那情,徒徒笑伤了马嵬坡。
她永远理解不透唐玄宗为何成为世人口中的痴心汉,就像她理解不透为什么那般多女子为情飞蛾扑火。
美人如此多娇,却最终还是比不过他的锦绣江山;帝王如此多情,后宫三千想爱就爱,想舍就舍。
苏祸水不喜欢悲剧,至少不喜欢悲剧发生在自己身上。皇帝和淑贵妃的情固然让她心悸,可是谁又知道他们的结局最终会如何。慕青天之所以对淑贵妃用情至深,有一大半是他得不到她的心吧。
摇摇头,继续刺绣。但一颗心七上八下,却是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
皇后的死,跟淑贵妃也有一定的联系,在朝中反对立新后的势力中,慕云欢绝对少不了推波助澜的份。
可如今,淑贵妃依然登上后位,他失恋又失势,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正这么想着,外面忽然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不几狂风呼啸,大雨便倾盆泼下。烛火摇曳,几欲扑灭。
苏祸水赶紧起身关窗,再坐下来,连针线都懒得动了。
发了好一阵子呆,再看看窗外肆虐的狂风暴雨,烦躁闷热。犹豫片刻,在屋里找了把雨伞,撑着离开丞相府,往风满楼而去。
这么晚,那里肯定歇业了。但不知道为何,心头就是不宁,似乎在这个雨夜,很多事情已在悄然改变。
远远地,便看到风满楼门口的台阶上,一个落魄的身影怀抱酒坛牛饮,脚下破碎了一地的空坛。
雨水顺着湿漉漉的头发飘落下来,湿了衣衫,润了面颊,空洞的眼神迷离消散,似乎找不到一点儿焦距。
她撑着伞站在他跟前,低头俯看他,半响无声。
他自顾喝着酒,熏天的酒意,模糊了神志,连她出现半天了也没发觉。
“咦,这雨怎么停了?”饶是迟钝,许久之后终也还是发现了异样,抬起眼,怔怔的盯着她看。
她黝黑的眸子干净澄澈,一层不染,没有一丝起伏。
散漫的眼神艰难地凝起半点焦距,傻傻地看着她,痴痴地看着,眼都舍不得眨。
半响,晃晃脑袋,苦笑摇头,低语道:“看来真是醉了,不然又怎会看到你。”又重新抱起酒坛子,拍开泥封,对着嘴巴,仰灌。
“为何喝酒?”她劈手夺了他的酒坛子,轻声问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在她印象中,他是不沾酒的。
闻言,他浑身一震,快速抬起眼,对上她的眸子,飘散的焦距立马回笼,挣扎而期盼地问道:“雅儿,是你么?”
“不是我还能是谁?大雨天的谁理会你这个酒鬼。”苏祸水朝天翻个白眼,对他伸出一只手,“起来吧,我送你回去,湿漉漉的落汤鸡,看你都狼狈成什么样子了。”
“雅儿,真的是你,我没有做梦吧?”他欣喜地跳起来,却站立不稳,摇摇晃晃往地上倒去。
苏祸水忙伸手去接,不曾想他竟然那么重,伴着惯性,一下子就将她压倒在地面上。
雨伞翻着滚儿跌在一边,一阵大风刮过,卷走了。
苏祸水猝不及防,狠狠跌在雨水之中,漂亮的一身衣衫染上污垢,脏兮兮的,浑身水淋淋的,长发泼在面颊上,很有落水狗的韵味。
“呵呵,雅儿,是你,真的是你,你在,真好。”他不顾身上砸落的雨点,伸手紧紧环着她的腰身,将脑袋伏在她胸口,感受着她的体温,微眯着眼睛,半醉半醒,吃吃地笑着,很是愉悦。
苏祸水忍不住瞪他一眼:“好个鬼,本小姐浑身都湿透了,你还乐!放开我,赶紧起来,我可不想染上风寒,受那感冒流鼻涕的罪!”
“不放,放开了你就走了。”他的手劲愈发加重,狼狈湿透的俊脸因为密麻的雨点而看得不甚清楚,夜色氤氲,看不清是哭还是笑。
“我不走,你先放开我。”苏祸水眉狠狠一挑,想发飙,却无从发。一股酸酸的味道从心底涌起,涩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