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彻突然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眼神中蕴着一抹不满的神采:“不要跟我说假话,现在没有皇帝,只有一个元彻。”
只一个元彻吗?
皇帝终究是皇帝,就算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
她默然,长长的眼睫遮盖住眼内的情绪,令人看不明白。
元彻突然挪动了一下身体,丝滑的锦被也因他的动作,而往下滑了一些,夏清骇了一跳,下意识便要起身,却被元彻紧紧按住:“你果真要逃避我吗?”
夏清的心有些乱,“不是的,我只是……”
“只是觉得朕与你不合适,对吗?”
一语道破玄机,夏清怔忡地望着他,这个帝王,为什么总能看透自己的心,连这样的心意,也能被他猜出来。
“你很奇怪?”他凝视她的眼睛。
夏清故意不去看他:“是很奇怪,皇上这么注意我,是爱上我了吗?”
话一出口,夏清就后悔了,她怎么可以讲出这样随便的话来!
她懊恼地抬头,却正巧撞进元彻深邃幽黑的瞳眸中,他说:“我是一国之君,何必要自欺欺人,我是爱上你了。”
这么直白简单的表白,让一向镇定自若的夏清,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她无力地笑,摆出一副开玩笑的样子:“其实我也喜欢皇上啊,但一想到皇上拥有三宫六院,不能从一而终,我就没办法再喜欢皇上了。”
这是夏清的真心话,元彻表面认作她在开玩笑,实际上,他什么都明白,这就是他不愿去面对的。有时候,一直被蒙在鼓里或许是最幸福的,但他却做不到。
做不到的后果就是——痛彻心扉。
“你会重新爱上老三吗?”元彻忍不住问。
夏清盯着自己的手指尖,沉思了许久,才摇摇头:“人生有太多的不可知,我也不能肯定。”
“如果我不是皇帝呢?你会选择我吗?”元彻又问。
夏清动了动唇,还未开口,就被他打断:“不用说了,这本来就是个假设。”他的神色虽然寂寥,轩朗的眉宇间,却仍旧强韧坚毅:“这万里江山,是先祖留给朕的,无论如何,朕也不能令先祖们失望。”
一瞬间,他又变回了那个气度沉稳的帝王。
夏清知道,他是个心智坚强的人,不需要任何人来安慰可怜。
他既然已经恢复如常,那么,也该说出她今日前来求见圣驾的目的。
她起身,郑重道:“妾身请求皇上,御准臣妾离宫回府。”
“你要回三王府?”已然恢复平静的帝王,不知为何,竟在突然之间激动起来。
夏清还没来得及点头,他便猛地从榻上弹起,速度快得让人无暇反应。
“啊!”
夏清一声惊呼,眼前陡然天旋地转,等再次看清眼前景象时,却发现自己已被一具火热的身躯,压在了柔软的龙榻上。
“皇上,您这是做什么?”短暂的惊愕后,夏清恢复平静。
她直视压在自己身体上方的男子,那是一张俊朗到近乎完美的脸庞,柔和中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嶙峋尖锐。
因为床榻内光线昏暗的原因,他一双漆黑的眸子,也如亘古悠远的天幕般,散发着宁静神秘的气息。
她开始有些看不懂他。
或者说,从一开始,她就从来没有看懂过他。
“她叫庞梅,朕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明净如洗的眼,让朕以为恍若天人。”他一瞬不瞬地俯视她,一片浓黑的墨眸,几乎要将她整个灵魂吸入进去:“后来,朕封她为梅妃,看着她时常流露出的哀戚之色,朕便发誓,要永生永世对她好。”
“皇上对我说这些干什么?”她弯起唇角,漫不经心地问。
元彻没有回答她,而是以一种回忆过往的宁和,继续说着:“可朕食言了,朕不但没有让她快乐,反而令她惨死冷宫。”
夏清犹豫良久,才终于问出:“皇上爱她吗?”
元彻微眯起双瞳,低声道:“应该是爱的吧。”
“皇上难道连真爱和假爱都分不清吗?”
“朕不是分不清,而是不能分清。”他抬手,轻抚她眉眼:“身为帝王,是不能有真爱的。”
不能有真爱吗?那么这样的人生,岂不是太过悲惨。夏清内心一阵黯然,垂目道:“皇上有至尊的地位与身份做补偿,能享受掌控他人生死的权利,也算是人生一大乐事。”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这是实话。”
“朕最不喜欢听的,就是你的实话。”元彻苦笑一声。
那声笑虽轻,却苦涩至极,仿佛随着他的叹息,那涩然的苦,也蔓延到了自己的心坎。
夏清道,“我若不说实话,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朕宁愿你欺君。”他沉沉地说着,忽地将她搂紧,灼热的唇,便要印上她的。
“皇上!”夏清猛地伸手推他。
“你认为朕很随便?”元彻停下,漆黑的眼瞳,定定望着她的双眸。
夏清微微摇头,“不是。”
“你之前看到福贵人了?”元彻问。
夏清呆了一瞬,想到在内殿外看到的一幕,心中不知为何有些酸涩起来。她点点头,大方承认:“是,看到福贵人了。”
“你讨厌这样的朕?”元彻紧跟着追问。
夏清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说讨厌也算不上,可她心里,又确实是有些在意的,这种奇怪而莫名的感觉,扰得她几乎要发疯。“皇上,求您别问了,让我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