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手扶在门把上,微微怔了怔,举起另外一只手,轻笑,“我去倒垃圾。”
在苏悠倏地脸红中,张奇微笑着反手带上门,门一关上,他马上从口袋里拿出震动不停的手机,压低声音问:“今天第几次昏迷了?”
电话那头的莫琴显然很紧张,话都回得有点不利索,“第三……三次了,而且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张奇抬头看了看身后紧闭的大门,淡淡问:“阮嘉禾呢?”
“阮先生正在处理止血。”
莫琴迟迟听不到张奇说话,鼓起勇气接着说:“今天下午,房子周围曾出现过陌生人。”
“我知道了,邱虹这两天就会过去,从今天起,如果实在没把握,就暂时不要视频了。”
不是每次都能像这次这样幸运,视频时,自己刚好站在门口,洞察出不妥,立刻上去关掉视频。
“嗯,张总,这件事你打算瞒苏姐到什么时候?”莫琴犹豫了下,还是决定要问。
张奇沉默半晌,就当莫琴以为他不会告诉自己时,他轻轻一笑,“瞒到实在瞒不住的那天。”
莫琴不知道他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却能从他的口气中听出哑然的苦涩。
这是她被张奇送到苏悠身边,五年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敢率先挂他电话,敢第一次违背保镖守则,顶嘴并反讽自己的主人。
收起手机,推开房门,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苏谚,正默然无声的躺在床上,如果不是刚发生让人魂飞魄散的一幕,没来得更换的地毯上有着大块大块新鲜的血汗渍,她已经快忘了自己的身份。
五年,在苏悠身边安逸而忙碌的五年,想来,没腥风血雨,没暗涛汹涌,却是她这二十多年来,最轻松惬意的日子,她以为自己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忘掉特工保镖的身份,做回一个普通人。
事情的真相,永远是与理想背道而驰的。
张奇想方设法,瞒着苏悠要把苏谚送出国时,她还曾怀疑过他,以为他和国内很多崇洋媚外,觉得国外的月亮的比中国圆的肤浅之人一样。
直到,那一天,玩得好端端的苏谚突然吐血昏迷,她才知道是自己误会那个只在电话里有接触的男人。
也对,能让她们三姐妹同时成为他保镖的人,又岂会是泛泛之辈!
“唉……”她帮苏谚掖掖被角,一声轻叹,这孩子和电话里的男人一样聪明。
他才不过五岁,像这个年纪的孩子,只要有点不舒服就会想方设法告诉妈妈,然后依进妈妈怀里撒娇。
可是他呢,他却已经知道不能让远在国内的妈妈操心,自己努力忍着不说就算了,还叮嘱她不能说。
再怎么聪明,智力超群,他也终究只是个孩子,前天两天实在没力气说话,他这才忍着没和苏悠视频,今天精神才好那么一点,他已经着急着要和妈妈说说话。
她记得自己一开始是反对的,“谚谚,你的身体还没好,还记得你叮嘱我的嘛,让妈妈看到你生病了,她会担心的。”
苏谚扶额,小大人似的深邃,“正是因为怕她担心,我才要和她视频,小琴阿姨你想啊,这么多天了,再不主动找她,只怕她已经能确定我出事了,说不定,她明天就会来找我。”
寥寥几句,不得不说,已让她心服口服。
手再次拂上他的小脸,曾听苏悠无意中提起过,他长得像爸爸,那电话那头那个从没见过面的,刚才在摄像头底下也只看到他秀美优雅手指的男人,想来,也应该是这般英气无轁,清俊温雅。
张奇合上电话,耳边却一直在盘旋莫琴临挂电话时说的那句话,“你这个何苦,当年既然深爱,为什么轻言放弃了;现在既然还不舍,为什么不告诉她让你们一起承担,也许我因为也是孤儿,我相信她的心里,比谁都需要温暖和信任!”
敛了敛思绪,这才慢慢朝不远处的垃圾桶走去,余光却条件发射的朝发出微微灯光的房间看去,半晌,自言自语的说:“也许……我又真的走错了,如果让你知道,我又一次欺骗了你,你会原谅我吗?”
回想起自己刚才杞人忧天的一幕,苏悠的脸又是一阵滚烫,他赶都赶不走,怎么可能会因为她的一句话而走了,很显然的,自己的举动,无疑是自作多情,还外加……
她摸摸心,感觉心跳比平时加快了许多。
就这样在床上翻来覆去,过了好半天才有了睡意,也许因为白天事情想躲了,她做梦了。
依稀间,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变轻了,就像灵魂脱壳的那种,她的思绪离开了身体,随着风慢慢飘到异乡他国的地方。
她低下头,看到苏谚正安安安静静的睡在床上,正想着陆去亲吻他。
门外突然涌进来很多人,有穿白褂子的外国人,有拿呼吸机的护士,还有……
他们蜂拥到床边,对着睡熟不醒的苏谚就是翻眼皮检查瞳孔、做心脏复苏、上呼吸机的一通抢治。
“谚谚,你怎么了?”苏悠努力想挤进人群,却因为没有实体存在,她一次次被弹劾出来,手也一次次穿过床上那张毫无血色的小脸。
如此数次一来,她马上被吓醒了,从床上豁然坐起,感觉到眼角冰凉,眉心发酸,拂手擦过,原来在梦里,自己的泣不成声,早转换到了现实里,枕头早被大片眼泪沾湿。
拍拍闷得难受的胸口,摸黑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也不管水早冰凉无温,直接一饮而进,一杯下肚,嘴里似乎还渴得难受,她打开床头灯,下床穿好拖鞋打算去客厅里再倒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