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题考试的题目写在黑板上,别墅庭院设计,几乎没什么悬念的题目。乔小妆铺好a3白纸,又用纸胶封住四角。老师在讲台上讲着本次考试的注意事项,她看得专注,思绪却飞得老远……
她一生最庆幸的事是她十八岁那年离开了那个称之为家的地方,她同时也为母亲庆幸,她知道母亲现在比在那个地方幸福多了。
母亲离开乔家时正是乔小妆当市高官的外公获罪入狱之后,她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关系,但是她听见她母亲最后质问父亲的话:“乔胜德,你忘了你是怎么当上副市长的,你以为你一个小小的公务员当了几年市长助理就爬得上这个位置?我爸为了你花了多少功夫,你现在过河拆桥,还有良心吗?别以为我温家败落你就能为所欲为,告诉你,想要那个狐狸精进门,除非我死!”
母亲自小在官家长大,家教甚严,乔小妆那是第一次听到母亲歇斯底里的声音,那么的愤怒以致不顾一切。她被母亲狰狞的表情吓得不知所措,而她记得当时父亲只气定神闲地说了句:“建纱是一定要进门的,至于你,想死我不会拦着。”
乔小妆咬白了唇,心里只一遍遍默念‘妈妈,不要死’。
她不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母亲的坚持没有用,因为父亲依然把那个‘外面的女人’娶了回来。母亲没要父亲最后的施舍,净身出户,带着乔小妆离开乔家。
那几年的日子不好过,因为一家之主的书记姥爷入狱,家道中落,舅舅、舅妈做小生意勉强糊口,母亲只能带着年幼的乔小妆东奔西走讨生活。
她记得有很长一段时间母亲和她住在地下室里,那种地方阴暗又潮湿,一般人家里是用来堆杂物的。她还记得那家的主人家是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带着孙子生活。看她家的吃穿用度,应该是有钱人家。因为老人家心善,允许母亲带着她住进地下室,并且没有收租金。
乔小妆记得异常清楚,在冬天里,外面下着很厚的雪,白雪将松树一层一层地裹,经常能听见雪断松枝的‘咔嚓’声。而那么冷的天里,母亲却在帮楼里的邻居洗衣服。一件衣服按长短,收费比洗衣店便宜两块钱。乔小妆那时候小,可四五岁大的小孩也知道心疼母亲,搬着小矮凳也坐近大木桶边帮着洗。母亲总不让,她就说作业已经写完了,连明天的课也备好了,可母亲依然心疼,怕她冻着。
她的手在冬天是极容易生冻疮的,又碰冷水,那年的手更加惨不忍睹。她记得主人家的孙子调皮,她平时见着也只匆匆的喊声‘孙少爷’后就逃走,而那孙少爷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小霸王,见着她手冻得都裂开了,嘻嘻笑了几声就伸手用力握住,不理她痛哭求饶,硬拖着她往自家走,说是要给她上药。而她那时痛得身子都直不起来,硬被小霸王在雪地里拖着滚了好远。她记得那是她第一次哭得昏天暗地,十指连心,那种痛刻苦铭心,打那次后见着孙少爷就躲。
她上初中时,母亲把她送回了父亲家,因为舅舅、舅妈为母亲寻了门亲,对方条件不是很好,家里有老有小,提出的唯一条件就是不能让闺女跟着。
乔小妆回到父亲身边时,记忆里的房子已经换成了小洋房。尽管很宽,很漂亮,她却感觉不到温暖。
她也终于见到那个叫马建纱的女人,其实真的没有母亲漂亮,她想问父亲为什么不要母亲要娶这个女人。她确实问了,父亲也说了,她只记得他说‘爸爸和你新妈妈是真心相爱’。
可是,多么讽刺,这个女人却和她的父亲有一个比她还大的儿子。
父亲,早就背叛了她的母亲。
她不喜欢这个女人,连同父亲一起,还有父亲和那个女人的三个孩子,看见他们,她总会想起她的母亲有多可怜。
是的,她的继母,那个叫马建纱的女人,最开始乔小妆也仅是不喜欢而已,可到后来,是讨厌,甚至在她心里堪比白雪公主的继母。她不计较弟弟妹妹的恶作剧,可继母也跟她玩这些当着父亲说一套背着父亲做一套的把戏不是很恶俗吗?
这个女人永远也比不上母亲,她的母亲永远都是高雅的,和蔼的,即便在冬天为别人洗着一盆一盆的衣服时,也是美丽的。所以她认为父亲并没有她所想象的那般睿智,否则也就不会抛弃母亲娶这个女人回来了。
索性再辛苦,她都顺利长大了,因为这一点,她该庆幸的,就像鲁滨逊一样,能活着,真是一个奇迹。
回忆的门阀被打开,记忆如洪水倾泻而出,乔小妆就那么呆呆的坐着,盯着制图桌上的图纸,神情专注,乍一看以为她正进行着头脑风暴。
乔小妆又想起她离开的那个夏天,父亲去了京都,马建纱的侄子马志华来家里度暑假。那天那个猥琐的家伙进她的房间,马建纱是看见的,当马志华将乔小妆按在床上时,那个名义上是她继母和她妹妹的两个女人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将她的门关了。
她想,要不是乔子寒进来用水果刀插在马志华的后背,她极有可能在那天坠入人间地狱。乔子寒,父亲最宠的小儿子,虽然和她不同娘生,对她却比对他亲姐乔雯雯来得亲。
那时十三岁的乔子寒扔掉带血的刀子紧紧抱住乔小妆,她没哭,他却哭了,他说:“别怕,我长大了,以后我来保护你!”
乔小妆从这个弟弟身上感受到一丝久违的温暖,在这个家里最陌生的东西。第二天,天幕的启明星被点亮的时候,她带着她的录取通知书和几件衣服南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