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前不曾和公主说过小姐的事,怕她起了不该起的念想。对一个孩子来说,自幼失去母亲,是一件很悲凉的事。
他还记得,公主当年年幼,第一次知道母后这个词还是从多嘴的宫女哪里听来的。他清晰的记着那天,下了小雨,公主突然哭着跑了回来。问自己为什么没有母后,他见公主哭的伤心,差点将事情说了出来。
从那以后,公主就变了。他也听到不少谣言,宫里的人什么人长了什么嘴巴,他清楚的很。怎么逗公主笑都无济于事,随着公主渐渐长大,他也日渐老去,很多东西,越来越力不从心。
那天晚上,付薄雪做了一场好梦。倚梅阁里的红梅盛开,一袭浅粉色长袄,白狐绒毛滚边的女子坐在枝干上,笑颜如花,她拿了一支毛笔,一摞厚厚的纸张,反复写着: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两两相望,生生相对。
苏佳氏若梅,她在那诗的下面,提了自己的名字。右手轻轻抚摸着自己已经四个月大的肚子,一脸温柔。她的孩子,必定是个女儿,她喜欢小公主。而且,她早想好了名字,就叫薄雪。
薄雪消时春已半,踏遍苍苔,手挽梅枝看。一缕游丝牵不断,情在浓时,恋在消融处。
她轻声给肚子里的宝宝念着,伸手,薄薄的雪落了下来,化在掌心。薄雪,薄雪,那女子清婉的喊着她的名字,那么温馨,那么美……
她忽然再也不想醒来,如果真的那样该有多好……薄雪揉了揉眼睛,刺眼的阳光透窗而入。
暖暖的阳光,印在屋里的地砖上,带了黄蒙蒙的柔光。梦很美,可惜只是个梦……她心里清楚,这辈子,她不会看到那个女子了。从她降生的那一天开始,那个本该让她唤作母后的人,就永远的离开了自己。
这一年的夏天,皇上去了避暑山庄。同带去的,还有身上伤口刚好的付薄雪。总管跟在轿子旁边,一脸的开心。其实皇上心里是有公主的,若是以前,公主不会有人问津。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出了长安城,因为怕扰民,所以走的都是僻静的路线。付薄雪从来没出过宫,一路上听到外面传来的稀奇古怪声,充满了好奇。
可是她压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正襟危坐。这些日子,她想通了。她已经生在长在皇宫,如何都不会脱离。那她就要学会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然而,她想保护别人,那……只有依傍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子。
人马行驶到一偏远山村,停下整修。总管终于又时间喘口气,坐在了河边的大石头上。河边不远处,有郁葱的树林。不时有知了放声歌唱,将炎热的夏季,抹上一层不可磨灭的炙热。
总管拿出帕子,将脸上的汗水,擦了个干净。忽然,总管的耳朵轻微动了动。他转脸,看向那郁郁葱葱的树林。几声不成调的音符,有些断续的飘入总管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