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你是故意的!”未央一字一顿,狠狠地瞪着流火那张得意的面孔,眼神里带了刀子,恨不能将他刺穿。
流火轻缓一笑,站起身来,走到未央面前却始终没有与她对视,而是很随意的拈起她胸前一缕发丝于指间揉捏,淡淡说道,“娘娘何出此言?”
未央与他对面的站着,感受着由他的身高跟体魄带给自己的压力,头一次感觉到与他相比自己的渺小。
未央一把打开流火的手,下意识的后退了一小步,脚边正好碰到地面上茶碗的碎片。
霎时眼中寒光一闪,未央足尖轻巧一勾,脚下最大的一块碎瓷就凌空而起,她果断的一个回身就将那瓷片捏在手中,逼上流火的咽喉,声音狠厉决绝,字字犀利,“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打他的主意!”
“哦?”流火终于从别处收回目光,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未央胁迫于自己咽喉处的花白的瓷片,没有恼怒也没有恐惧,眼神却是瞬间一暗,语调森冷霸道,“如果本王不肯接受娘娘的警告呢?”
他料定了她不会对他下杀手,而她确实也没想过对他下杀手,威胁而已!
未央的心里没来由的一颤,突然发现自己犯了多么大的一个错误。
就因为他方才一直是漫不经心的笑着的她居然就天真的忘了他的本性,忘了他是人人敬畏的修罗圣君,忘了他是夜流火!
可是不管怎样她都不想伤害末白,也不允许流火去伤害他!
未央暗提一口气,脊背挺直,坦然迎上流火的目光,冷冷一笑,“那么本宫只怕公子与令妹此生都无缘相见了!”
夜流火,如果对于往事你还有哪怕只是一点点的留恋的话,我都会不惜一切利用这个筹码,除非你已练就一副铁石心肠!
未央咄咄逼人毫不避讳的与流火对视,流火看了她良久,居然无视了抵在自己喉间的锋利的瓷器碎片,就那么向未央欺身过来。
强力的压迫下,几乎是毫无心理准备的未央的手不自觉的向后缩去,甚至有了轻微的颤抖。
流火一寸一寸缓缓逼近她的面孔,未央甚至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扑在了她的脸上。
本该是一种暧昧的情愫却被他瞳孔里冰冷的光击碎,流火沉声道,“你的意思是我若动了他你就会杀了阿雅?”
“你以为我不敢?”未央终于有些泄了气,懊恼的一把甩掉手里的瓷片,冷着脸看他。
流火若有些失神的看着那片被未央重新抛的远远的碎瓷,“不,本王从没怀疑过澜妃你的胆量,只是如果这样,他也永远找不到阿雅了,到时候只怕娘娘会有麻烦!”说着眸光一闪,深不见底的瞳孔中闪着邪魅的笑意,如幽夜中两簇明亮的鬼火闪烁,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性的轻柔,落在耳朵里却是催命的毒药,“他也一直在找阿雅,娘娘不会不知道吧?”
沈未央,我有软肋你也有暗伤,谁都不比谁强多少。
若论手段,夜流火自认不会比你逊色!
“夜流火!你——”未央一个踉跄后退了半步,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个邪恶男人的背影。
这一刻她突然就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居然会自不量力的惹上他,可是眼下已经退无可退。
被人击中软肋的人就再也没有能力去维持那种云淡风轻的潇洒,未央眼神凌乱的四下搜寻着,终究还是找不到一个安全的落点。
“沈未央!”流火直身而起,再一次向她走来,目光中带着冷厉的森寒,“你以为本王会这么容易就让你拿走这五座城池吗?你未免太天真了。”
“怎么,公子的意思是想反悔了?”未央不屑的冷哼一声,却没有多少担心,因为她知道,事情走到这一步他便是要反悔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而流火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他不会轻易去做不计后果的事!
“本王向来言出必行,送出去的东西自然没有拿回来的道理,只是——”流火一顿,几乎是咬牙切齿,“你拿了本王的东西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呵——”本以为她会害怕,起码是惊慌,却不想未央闻言竟是不可遏止的笑出声来,她的眼睛瞬时明亮起来,带着一丝毁灭性的光芒,扬声问道,“你想怎样?”
所谓代价,她一点也不怕,在她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就是冲着这个代价来的!只是这个代价——不能是末白,仅此而已!
“很简单,要么就遵照咱们事先的约定把阿雅交出来,要么——”流火眼中的困惑一闪即逝,突然再一次欺近未央的面孔,毫无预兆的用他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来,神色迷离,声音却是阴寒无比,“咱们就继续玩下去!”
未央蹙眉,不动声色的扭头避开,转身背对他,寒声说道,“你不要忘了,当日漓江城外,两军阵前,是流火公子你亲口认定本宫交予你的就是赖雅公主,现在再说不是,似乎是有点晚了点吧!”
“本王说过的话自然会记得,不牢娘娘费心!”流火嘲讽的勾了勾嘴角,悠闲地整理着自己的袖子,“而且本王今天心情好,就奉劝你一句,适可而止,不要得寸进尺!”
“多谢公子提醒!”未央冷哼一声也不回头,“本宫做事向来只求目的不择手段,而且本宫还有一个习惯,那就是拿到手的东西就再没有送回去的道理,这五座城池本宫势在必得!”
“看来是多说无益了,这样很好,本王定然不会中途退场扫了娘娘的雅兴!”流火满意的点了点头,字字狠厉,随即缓和了语气,“时候不早了,就不打扰娘娘休息了,本王告辞!”
未央不屑的斜睨一眼,淡漠的抛出两个字,“不送!”
未央始终没有回头,流火看她一眼便举步离开,走到她身边的时候突然脚下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清浅一笑,一手拈起未央的衣袖看了一眼,“娘娘的衣服脏了!”
未央一愣,没有太明白他的话,狐疑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袖,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袖口上竟是沾了不大不小的一块血迹,血已经干了略略呈现暗红色,在深色的衣服上虽不醒目却也不协调!
未央知道,这定然是先前她给末白处理伤口的时候不小心弄脏的,自己居然一时大意没有察觉,就直接过来见流火!
未央抑制着自己的呼吸缓缓抬头不可思议的看向流火,只觉得他像是一座横亘在地狱入口的丰碑,阴暗也强大,那气势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
流火看着她眼中再也掩饰不住的恐惧和慌乱,再一次满意的笑了,唇瓣的色彩殷红如血,带着致命的诱惑。
他缓缓欺身过来,未央却连逃避的勇气都没了,只是僵硬的站在那,身子一点一点竭尽所能的往后倾着,以拉开这本就无法拉开的距离。
“沈未央,事到如今本王不得不承认,你的确很聪明也很有手段,可你错就错在把你的小聪明用错了对象!”流火的声音很轻,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像是情人间的密语,他的气息吹在她的耳畔,每一个字都轻缓的在未央的心头划上一道口子,“本王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对手了,但愿你不要让本王失望,咱们继续玩下去,可是我不保证下一次——我的剑会不会再推进一寸!”
说罢,一抚衣袍,大步离开。
未央脸色一白,脚下居然一个踉跄险些跌倒,指尖苍白的紧紧的抓着桌角来支撑自己的身体,更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末白的伤是拜流火所赐,流火知道她暗藏了末白?可是他却没有追究,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未央安慰自己,既然流火没有当众揭穿她,那应该就说明他暂时没有再动末白的打算。
不管他后面的计划是什么,至少可以证明现在他还威胁不到末白的安全。
不过既然流火的态度已经表明,那么她就已经没有了继续跟他呆在这里做表面功夫的必要,现在南野朝中形势一片紧张,当务之急还是回去解决那边的事。
流火走了好久未央才浑浑噩噩的回了卧房,仿似跟流火的这一场谈话消耗了她所有的力气一样。
一夜之间她突然有了很多的困惑,很多的恐惧,也终于认清了自己不是流火对手的事实。
这一刻她突然想到一个词——玩火自焚!
可是她不后悔,也没有权利后悔,因为从她走出第一步的时候她便明白,她这一生就是为“恨”而生,从来就没有选择权利!
未央想着,自嘲似的冷笑一声,踏进门来。
屋子里很安静,小玥不在,末白受了重伤应该没有这么快醒。
解下大裘丢在一边,未央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情绪去里边看末白,越过屏风看到的却只是一张空荡荡的床,床单上仍然有未干的血迹。
想到方才与流火的谈话,未央瞬时手脚冰凉,匆忙转身,迎上的却是一柄冷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