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刘觅的这个生日晚宴,应该是开创了全人类自有生日聚会这个东西以来最冷场且诡异的记录,因为餐桌上的四个人,从头到尾除了象征性的举杯说句“生日快乐”,剩下的一个小时竟然再没有说一句话,国庆阅兵都没有这么有默契。
刘觅摆出个臭脸,很显然是还在生我的气;刘芊娜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杯接一杯的灌着红酒;林墨淙一点没有要拦着的意思,淡定的吃着自己的菜。在这葬礼般的气场下,尽管我的嗓子已经闲的快冒烟,但还是决定保持队形,将这宁静的美好意境延续下去。
切蛋糕的时候刘觅狠狠的在上面砍了两下,估计又觉得自己砍得太丑,更是生气,扔了刀冲回楼上卧室去了。刘芊娜想要跟着去看看,却好像喝得太多,刚起身又晕晕的跌坐了回去。我叹了口气,说:“我上去瞧瞧吧。”
但那倔小子怎么都不肯给我开门。我在门口站了半天,他的态度显然比第一次见面时还要坚决。我想着这样也好,横竖以后应该都不能再来了,就把我昨天连夜给他准备的礼物放在卧室门口,然后退了出来。那是一本我打的常用汉语手册,每一句都有英文翻译和汉语拼音。为了这东西我基本又弄了一个通宵,但愿他能好过些。
从卧室出来快要到客厅时,我听见那边出来一些声响。其实但凡言情剧看太多的人都知道,在这种场合下把男人单独留给那个对他垂涎已久的女人是多么的既瞎且蠢,而等我意识到我也犯了这样不可饶恕的错误时,如何将回归弄得华丽丽,就成了摆在我面前的首要问题。
正当我还在思考我是要像个女王般高傲的进场,还是把悲情戏码做足含泪冲进去做撞破奸情状,那边的对话却已急转直下。
“你……你以为那晚的事故,是我安排的?”刘芊娜的声音都在发颤,也不知道是因为酒喝多了,还是被吓到了。
林墨淙没有说话。刘芊娜忽然狂笑了几声,说:“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的人?!好,你是个律师,如果要给我加上这样的罪名,就拿出证据来!”
林墨淙说:“我没有证据,我也不会去找证据。芊娜,到这一步就够了,不要再逼我……”
“我逼你?”刘芊娜声嘶力竭,“你为了那天才认识几天的女人,就用这样的理由跟我断交,这是我逼你?你不觉这样的怀疑很可笑么?Steven是我儿子!我会拿他去冒那样的险?这根本就是你要离开的借口!”
我在心里叹了一声,走入客厅,说:“刘小姐,你真的想要看证据么?”
客厅中两个人都是一愣,刘芊娜冷漠的望着我,显然她也不信我能拿出什么证据。
“刘小姐,你怎么忘了?刘觅是带着手机的,那晚你怎么可能找不到他?”在林墨淙跟我说刘芊娜找不到孩子是如何惊慌失措焦虑不安时,我就已经想到了。我没有跟林墨淙说,因为我也明白,他要想找出真相很容易,但他到现在都只是怀疑而没有调查,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还惦记着那份人情债,不愿闹的刘芊娜无立足之地。
林墨淙望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刘芊娜脸色已经由微红变成了煞白,颤抖着说:“我一时着急,忘了他还有手机……”
“忘了?”我扬起嘴角,“出事之前我看过刘觅的手机,他先打给过你,只是没有接通。你只要看一眼未接来电,就应该能想起来吧?如果你还要证据,我们可以把刘觅的手机拿下来查查。他也没几个电话可打,我相信拨号记录都在。”
原来妖孽现原形就是现在这个样子,若不知她的行径,倒也觉得哭得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可惜,她从来都不是个弱者,也不需要我的同情,这让我连心软一下的力气都省了。
林墨淙说:“芊娜,弄成这样,不是我的本意,我希望这也不是你的。”叹了口气,又说:“好好待Steven。没有我,你们也会生活得很好。”然后转头轻声对我说:“程程,我们走吧!”
我上前牵住他伸出的手,在触碰到温热掌心的那一霎那,我以为那就是终结。我打败了妖艳而腹黑的女王,与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但欢快的配乐还没响起,就被一声怒吼给淹没了下去,它宣告着这绝不是结束,而仅仅是个开始。
“很好?我们怎么能过得很好?林墨淙,你就没觉得Steven有什么特别?”我觉得林墨淙的手紧了一下,停住了离开的脚步。
我的心陡然跳得很快,很快,快得有些莫名其妙,却又觉得是情理之中。因为,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非常不好。
林墨淙转过身去,沉着声音问:“什么意思?”
刘芊娜笑得很凄惨,声音里带着一种幸灾乐祸的味道:“你就没想想,他今天满七岁,那我是什么时候怀上他的?”
Xing知识教育普及的好处,就是让全世界没有生过孩子的少女们也知道,爱情的结晶是在感情迸发的九个月之后问世的。这么算起来,就应该是七年加九个月以前……其实我根本不用算,看林墨淙瞬间惨白的脸色,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晚上没喝酒啊,怎么也觉得天旋地转来着?转的我有些站立不稳,想推开握着我的那只手,靠到墙角去大喘气。但那手握得死死的,我越是挣脱,就握得越紧。
我抬起头来望着那个凝重的侧脸,眼里竟然有些温热的模糊。程曦你怎么就这么乌鸦嘴,昨天还想给人分个老爸,今天倒好,全他娘的美梦成真了。
刘芊娜一点不闲着,继续在身后,用念经一般的声音低低的说着刘觅的出生年月、血型、出生地点、兴趣爱好,等等等等,最后自嘲般的笑了两声,柔声说:“哦,对了,他也对洋葱过敏,你说,遗传什么不好,非把这个给遗传上了。”
我想,丫说的是个笑话吧?可我怎么一点也笑不出来,原来世界上有这么多人对洋葱过敏,娘的多好笑啊!
林墨淙终于说话了,却像呓语一般:“我以为……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刘芊娜接过话去,“你以为是他的?”
林墨淙没有说话,我知道他们说的是林墨淙那个手足。
“我跟他,在那晚之前的一个月,就已经分手了,只是看你们那么幸福,我不想打扰你们。”刘芊娜啜泣起来,空荡荡的客厅,都是她痛哭的声音。过了两分钟,她抬起头坚定的说:“你要是不信,我们明天去验DNA,去你熟悉的鉴定部门做,就不怕我作假了。”
林墨淙就像石化了一般。我想这也是情有可原的,无论他见过多大的世面,也绝不会经历过忽然冒出一个七岁的儿子。我已经惊得手脚发麻,想来他绝对已经到了脑子短路的级别。
我咳了两声,想说点什么提醒他石化也不是个事儿,却脑残的开口说了一句:“验DNA挺好,那玩意儿神了!”说完我自己都想找针把嘴缝上,为什么每到紧张的时候我都管不住嘴呢?
但这么脑残的话总算是让林墨淙有了些反应。他回过头望着我,艰难的叫了一声,“程程,我……”
我不恨他,真的。人家有儿子也是七年前的事儿了,我那时还不知在那个门口蹲着守点收钱呢,所以怎么也轮不到我去恨。但我真的很想离开这里,很想回家,这里的空气都是令人作呕的,那股实木家具的味道扭曲着我的胃,几乎让我喘不过来气。我不能再呆了,一秒也不能。
于是我说:“你们慢慢讨论,我先走了!”
林墨淙低声说:“等等,我送你。”
我有些慌乱的往门外跑,边跑边说:“不用,不用了。”这是多么宝贵的落荒而逃的经验,在我漫长的人生中好像还是第一次,多好,人生又充实了。但我忘了手还被人拽着,只迈了个步子,就再也没法前进半分。眼睛又是一红,我赶紧用手挡住,这么混乱的场面,还是不要弄得自己越发凄惨了吧。
林墨淙说:“明天,我来接你们去做检验。芊娜……这一次,我都不知道是希望你在骗我好,还是没有骗我好。”说完,拉着我走出了那栋让我快死在那儿的大房子。
我在林墨淙的车里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等我终于觉得脑子清醒了些,林墨淙已经把车开到了他家楼下。
“我想回学校。”我无力的窝在车角。
林墨淙没有说话,直直的把我拉下车往他家走。我挣了两下,未果,就懒得抗争了,随他去吧。
一进家门,林墨淙忽然回身保住我,很紧很紧,紧得我都喘不过气来。
但一个七岁大的儿子已经是绝好的提神剂了,就算我再怎么想意乱凄迷,也迷不起来,只是幽幽的在他怀里说:“你这又是何苦?”
林墨淙说:“程程,我不会放你走的。就算他真是我儿子,我也不会离开你!”
我推开他的怀抱,对上他的眼睛,“可是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