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其实我也就属于嘴上叫得厉害,但真要让我损点人利点己,我也下不去手的那种人。所以即使我再对苏唯咬牙切齿,我也干不出挖地三尺把他找出来然后骂臭他八辈祖宗的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当个废物,好好享受我来之不易的放假时光。所以我将笔记本电脑搬到了上铺床上,然后这就注定成为我人生中,继把手机扔到洗脸盆里的第二个错误。
事情发生在那个万恶的林墨淙打来电话的时候。
那时我已经在床上躺了一天,觉得猪一般挺尸的生活也不错。然后手机响了,林墨淙说给我拿了些吃的东西过来,让我下楼去拿。
其实我躺得已经全身筋骨酸软,实在不想下床。但林墨淙威胁我说,要是我不下去拿,他就去跟宿管勾兑一下,说我在宿舍把腿摔断了生活不能自理,他便可以顺道来参观一下我的猪圈。我想了一下,觉得以暑假期间楼里没什么人,大妈们本来就有些放松警惕,而且他的外形勾搭宿管大妈还是很有资本的。我便懒洋洋的起身,边在电话里叫他等着边下床。
有人说爱情的来临总是毫无预警的,我没想到悲剧的来临比爱情还他娘的毫无预警。
由于光顾着跟林墨淙在电话里咬牙切齿,却没顾到脚,下床梯的时候一脚勾到了笔记本的电线上。我还没来得及把娘骂出来,人已经失去重心摔了出去。
好在我反应够快,幼儿园那两年芭蕾舞的底子还没丢,在空中顺势伸开双腿迈了一步,竟稳稳的着陆了,半点没摔着。身姿那叫一个潇洒灵活。
我正在感叹我没成个芭蕾舞大家实在是舞蹈界的损失,忽然头顶嘭的一声,然后就是一阵剧痛。紧接着我的电脑晃晃悠悠的从我头顶滚落下来,摔倒地上。
我脑子被砸得晕晕的,但手却急急的去扒拉我的电脑。头砸坏了自己还能长回来,电脑要是砸坏了,我就是天天喂它吃猪肉它也长不回来了啊。我的电脑,我省吃俭用了一年才省下的电脑啊!
但还好,偶像剧的柔弱女主还在电脑里声嘶力竭的哭着,哭的比钟汶还大声。我的爱机果然是物美价廉,虽然用我的脑袋当了一下缓冲,但从床上摔下来还在卖力的运行着,简直比猪坚强还猪坚强。
正欢喜修电脑的钱省了,头上却觉得一片湿润。屋子漏雨了?不对啊,这也不是顶楼,那雨得多大劲道,才能砸透两层地板滴到我头上?我伸手往头上一摸,然后自己倒抽了口冷气,竟然是一手的血。那血像开闸放水一般,顺着额角往下流。头皮已经麻了,所以也没觉得很痛,但就觉得头顶好像多了个洞,呼呼往里灌凉风。
手里还握着手机,林墨淙在里面模模糊糊的叫着。我接起来,那边已经像得了狂躁症一般大吼,“你怎么啦?说话啊!”
我说,“托你个乌鸦嘴的福,我现在真生活不能自理了,赶紧把宿管叫上来!”
不到两分钟,林墨淙破门而入把我抱在怀里,而他身后站着站着两个神魂颠倒的大妈。
“你感觉怎么样?!”林墨淙急急的问。
我愤怒的说,“你当自己是坦克啊!宿管手里有钥匙,干嘛要踹门进来!”
林墨淙忽然平静了,看了我两眼,说,“还知道贫,看来没把脑子砸坏。”顺手把我的毛巾扯下来,叫我摁住伤口。然后把我横抱起来就往外走。
平时连借个钥匙都会嚣张跋扈的宿管大妈,现在竟然像两只绵羊一般温顺的站在门口,好像丝毫没看见被林墨淙踢得摇摇欲坠的宿舍门。林墨淙就是一祸害!我心里咬牙切齿的想着,那两大妈当然不忍失礼与美男前,露出凶神恶煞的面孔。但等林墨淙一走,她们肯定得先义正言辞的教育我一顿损耗公共财物的严重性,再像追债一样向我讨要修理费。我好不容易用头上热血省下修电脑的钱,现在又全砸门上了!
我刚想说“修理费找他要”,还没出口人就已经被抱下了楼。等送到车上的时候,我觉得头皮终于恢复了知觉,开始有了一种近乎销魂的疼痛。
医院已经过了门诊时间,我直接被林墨淙抱去了急诊室。那医生虽是个小年青,但果然也都是见过世面的,本来还在打瞌睡,一睁眼便看见个满头是血类似女鬼的生物,特兴奋的挽着袖子就上来了。估计值班闲的都快发了霉,好容易来个看着伤情严重的救死扶伤一下。
酒精沾到伤口的那一瞬间,我扭曲的龇了一下牙。估计是我伤口过于奇形怪状,触发了那小青年的求知欲,他便问,“你这个伤口是怎么弄的?”
我正气他下手忒重,一点也没有医者父母心,便没好气的说,“天上掉电脑,砸的。”
小青年手抽了一下,弄得我头上又一阵钻心的疼。
小青年说,“还有这好事啊,下次告诉我一声,让我也凑个热闹。”
我陡然觉得这小青年很具有被调戏的潜质。刚想笑,但嘴角一动便好似扯着头顶的神经,疼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于是我僵着嘴说,“您别逗我笑成吗?”
小青年回了一句,“嘿,咱俩谁逗谁啊!”
我被激发了磨嘴皮子的斗志,本来还想回一句过去,旁边的林墨淙却冷冷的说,“你脑袋都多了个窟窿了,还不消停会!”
我反射性就想回嘴,但一看林墨淙脸色十分的不怎么好。所以咽了咽口水,把话给吞下去了,默默忍受着那小青年在我头上为所欲为。
小青年说伤口不算特别深,消毒止血了之后,便把我单独带到一个医疗室,开始上麻药缝针。
我从来没想过在头皮上动针是什么感觉。打了麻药一点也不觉得疼,只是知道有个东西刺了进去,然后一股温热的血又从头顶流了下来,顺着我的额头、鼻梁往下淌。我想着这次女鬼得更彻底了,就应该让林墨淙进来看看这血腥的场面,让他知道他一个电话把我弄到何等惨烈的地步,然后好好反思一下要请我吃什么才能平复我受伤的肉体和心灵!
缝完针本来就大功告成了,但林墨淙不放心,硬要我去做什么CT什么断层扫描,让我的身子无缘无故又被射线蹂躏了一番。我本来就怕那些乱七八糟的什么射线离子,现在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在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林墨淙又给我开了乱七八糟一大堆什么消炎药之后,这才终于打算放过我,扶着我走出急诊室门口。
我正想着要如何开口跟他讨要宿舍门的修理费,林墨淙忽然说,“今晚你别回寝室了,去我家住吧。”
我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来,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他,不自觉的紧了紧领口。
林墨淙看着我的样子,无奈的说,“我只是想着学校没人,万一你要有点什么事连个照顾你的人都没有。你那屋还那么乱,说不定又碰到什么东西摔一跤。你想到哪儿去了,就你现在这个样子,连鬼都不敢近身了,我哪儿还敢有什么想法。”
我怒了,说,“你把话说清楚了,我什么样子让鬼不敢近身了?”
林墨淙还没说话,我就看见他的脸色有些奇怪的望着我的后方。我一转头,看见前面的两个身影,恨不得立刻找把黄土把自己葬了了事。
上天什么开始这么积极主动的要帮我达成愿望了?我都没想挨个医院去找,结果却在踏进的第一家医院里就看见了于青和苏唯。
那两人看见我,脸色也是一变,白的白绿的绿,很是斑斓。
苏唯见到我的样子吓了一跳,声音都有些颤抖的问,“程曦?你怎么……”他没有说完,眼里忽然涌起一种浓浓的哀伤。我立刻觉得他有点误会,看见我这副样子,不会以为我跳楼去了吧?
于青咬牙看着我,手紧紧的抓着站在她旁边的苏唯,恨不得把手指陷进去。她的手腕之上包裹着一层白色纱布,看来真是割腕了。
我清了清嗓子,干笑了两声,说,“好巧,竟然能在这里碰到。”
于青黑着脸没有说话。苏唯终于恢复了正常,淡淡的说,“于青住这家医院。”
我想是上天也觉得我应该洗刷下冤屈,还我一个清白,所以尽管我完全没什么心理准备,仍是清了清嗓子,对着于青说,“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点误会……”
但没等我说完,于青眼睛中立刻放射出愤怒的火焰,同时放开苏唯,上前就抡起右手想要扇我。不知道是不是脑神经被砸得受了损,眼见着那个手掌扬起来,我竟一点都没想到还可以躲开,只是觉得那巴掌挥得虎虎生风,然后就闭上眼睛准备受了。
但那一巴掌最终没有扇到我脸上。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于青的右手被两个人抓着,一个是把我搂在怀里的林墨淙,还有一个就是苏唯。
于青的脸色更难看,忽然红着眼睛,甩开两个男人的手,用双拳捶打着苏唯,呜咽着喊,“你还护着她,你为什么要护着她,你怎么敢护着她……”
我被她一串连珠炮似的绕口令绕得有些头晕。苏唯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闭着嘴唇,承受着那些没什么力道的拳头。
“这是怎么回事?”林墨淙问我,眼睛却望着于青,好像防着她又跳过来挥掌。
我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于青听见了林墨淙的问话,停下了捶打苏唯的动作,回过头来恨恨的望着林墨淙,说,“看来你跟我一样,就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
“于青,好了。”苏唯终于开口说话,声音哑哑的。
但于青根本没理会他,仍旧对着林墨淙说,“你以为他们俩就是师兄师妹那么简单么?”
“于青,我和苏唯是货真价实的简单师兄师妹关系。”我有些无奈,我倒是想不那么简单来着,但事实就是我俩比幼儿园简笔画还简单。
“那你们俩为什么老单独出去喝酒?喝醉了抱在一块又算怎么回事?”
她怎么会知道我跟苏唯喝醉了的事?我觉得林墨淙搂在我肩上的手沉了一下。心里忽然有些难过,也不知他听到这样的话,心里会怎么想我。不过也罢,我本来也没觉得他对我说过的那些话是多认真多慎重多深思熟虑的,要是他从此不出现在我身边,我也没什么损失,牛排红酒我也享用过了,算起来我占的便宜比较多。
我对于青说,“我不知道你从谁那里听说了什么,但我和苏唯之间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从来也没有像你说的那样。”
于青转头望向苏唯,冷笑着说,“你听见了?人家可是什么想法都没有,单纯得很呢!”
苏唯面无表情的望着于青,说,“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我已经说过了我跟你分手不关其他任何人的事情,你还要闹多大才甘心?”
于青咬着牙,“你现在嫌我闹得大?那你自己做那些事闹得就不大了?”
两个人已经全然顾不上旁边的我和林墨淙,内战就全面爆发了。于青强势而猛烈的进攻,苏唯寡言而冷淡的防守,火药四处飞溅,我的头已经开始隐隐作痛。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我身旁的林墨淙忽然开口,“打扰一下!”那两人终于停住,回头望着林墨淙。
“程程今天出了点小状况,需要回去休息。我们就先告辞了,等我们走了,二位再继续吧。”说着拉起我的手就走。我木然的被林墨淙拉着,心中全是混乱。等上了车我才想起,该说的竟然什么都没说,至少也应该让于青去网上帮我澄清一下啊。
我伤心的想,或许上天让我脑袋挨一下,就是让我到医院来为自己洗刷冤屈的。但我竟然啥都没说出来,就被两人的战火烧晕了。我的脑袋难道就白多了个窟窿?真是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