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真自杀了?我冲口而出:“死了没?!”
周守好似抽了一下,半响才憋出个字,“没……”
我松了口气,突然又觉得自己挺无聊的,我又没真做什么插足的事儿,干嘛那么紧张。于是我便又正经的问,“那她干嘛自杀啊?那邮件怎么说得我跟个潘金莲再世似的?”
周守长长的叹了口气,我从来没见过他说话如此迂回曲折欲言又止的。
“你别这么长吁短叹的浪费时间,手机费不要钱啊!赶紧的。”我催促。
周守说,“程程,有很多事你不知道……”
我没说话,等待着他要说的那些我不知道的事。
周守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头儿在毕业的时候和他女朋友提分手了。”
我奇了,“恩?什么时候?上次他女朋友不是还来学校了么?”
“唉,其实那时候正在闹来着,头儿那次铁了心不回家了,然后他女朋友才杀过来的。”
我“唔”了一声,想起那晚上见到的两人,却也并没觉得他们是在闹分手来着。
“其实他们怎么闹的我也不太清楚,那段时间头儿已经在外面租了房子,也不怎么在学校。不过后来他回寝室搬东西,我问他怎么样,他说于青还在考虑。”
“那她怎么忽然就自杀了,而且把我扯进去算怎么回事?”我有些愤怒。苏唯和他女朋友三天两头就要闹一次,周围的人都见怪不怪了,她女朋友不至于这么没心理素质吧。而且在周守蔻子他们面前我都是完全一派正人君子毫无邪念的样子,那点小心思只有吴妮知道,连表白都还没来得及就被扼杀了,现在却担了个小三的罪名,我冤不冤?
“程程,我跟你说一件事,这事我谁都没说过。”周守的语气忽然严肃了起来。
我一愣,心想着你还有能憋着不说的事儿?真是难为了那个漏斗似的嘴巴。于是我说,“恩,你说吧。”
周守说,“几个月前有一次,你和头儿两个人出去喝酒,结果两个人都醉了,还是我去接的你们,你还记不记得?”
我说记得。我能不记得吗,他说的就是将我爱机葬送在洗脸盆的那次。
“我去的时候,你们俩都趴在桌上,我看见……头儿把你的手攥在他手里。”
我脑子忽然“嗡”的一声,然后就如原子弹铲平了广岛之后一片空白。
“当时我看到也懵了。还在学校旁边呢,被人看见影响多不好。我赶紧上去想你们俩拉看,可他还拽得特紧,你不知道我那叫一个费劲啊……”
我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听周守唾沫横飞的述说他是如何将我们拉开,并且一直守口如瓶保全了我的声誉。我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不是应该我对苏唯耍流氓,可劲儿去拽他的手么?
我心跳得很快,问道,“你确定是……是他拽着我?”
周守也没在意,继续说,“可不就是他拽着你么?我好不容易把他拉开了,他晃晃悠悠的还想扑上去。我想着他可能喝多了,把你当他女朋友,我就冲他喊,那是程曦,不是于青!结果……”
“结果什么?”我的心就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结果他就开始喊你名字,还要接着去抓你的手。我就知道事情严重了。”
我不知道周守觉得事情有多严重,我只知道我很混乱。他说的事情我真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对于那晚我所有的记忆,就是我先把苏唯放倒在桌上,然后看着他烂醉如泥的样子,我觉得自己特悲情,又拿他的钱包弄了几瓶酒,开始自己放自己。最后迷糊中给蔻子打了个电话,让她和周守来接我们,就醉死过去了。再有意识的时候,就是跪在宿舍厕所里吐得天翻地覆,而中间发生的,真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甚至连到底是我酒后乱了性,还是苏唯耍了流氓都想不起来。
“那后来呢?”我已经开始忐忑。
“后来我去买了矿泉水给头儿洗了个脸,他又吐了一阵,才稍微有点清醒了。正好这时候蔻子也过来了,我就让蔻子把你弄回去。我怕头儿回宿舍又乱叫,也不敢带他回去,就和他坐在马路牙子上喝了会西北风。后来他总算清醒了,还给他女朋友打电话说他第二天就回家,我才敢和他一块回宿舍。”
我被周守带回了那段神不守舍的日子,觉得一切好似像罩上层薄雾,本来就有些模糊的印象,此刻却又更加迷茫。
我从来都不奢望苏唯对我也有酒友和战友以外的情绪,他除了有时候说话不清不楚之外,感情立场基本上还是明确的,就是对他那磨死人不偿命的女朋友死心塌地。而且我觉得那种说话不清不楚,有一大半可以归结于我躁动的心灵产生了自我催眠。所以总而言之,苏唯对我,就应该只是师兄对一个茁壮成长且能帮他做事的师妹的正常关怀,可能比其他师妹好了那么一点,但再怎么也不会升华成为令狐冲与小师妹。
我刚想问他这事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电话就断了。我一看,原来边说便纠结,竟说了快二十分钟,手机都没电了。等我充上电再打过去,发现周守手机停机了。
我这才想起他还放假在家呢,接我这电话可真是亏大发了。
我还没从周守的话里把混乱的思维整理出来,林墨淙又打电话来。我混沌的接起电话,只听见他的声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我忽然觉得事情已经闹开了,我不也能如此坐以待毙,等待着开学的时候被人把脊梁骨给戳断了。至少我要找到苏唯,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我需要时间。
“我想请假!”我打断他,虽然我也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林墨淙顿时打住,然后轻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我说,“没有,有一些事情我想去弄清楚,需要点时间,我怕这阵子没办法安心工作,反倒误了你的事情,所以我想请假。”
林墨淙沉默了一会,说,“程程,如果你有什么事需要帮助,可以跟我说。”
我说,“我没什么事。请假申请我明天会去公司交给人力部,你要有什么事就去合规部找个人来帮你弄吧……”
“程曦,你别老这样行不行?”电话那头的林墨淙忽然严肃起来,“什么事你都自己扛着,你以为你自己多能耐啊。”
我不知道林墨淙在严肃什么,我也没心思跟他理论我到底能不能耐的问题,所以我只是淡淡的说,“真没事,你就当我休两天家过过暑假的瘾还不行吗?那什么,手机没电了,挂了啊。”也不等他说话,径直挂了电话然后关机。
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很安静,只听见有水滴在地上的声音,滴滴答答。我正想哪家水管漏的,这不是浪费钱吗?然后就看见一缕殷红的血从一支苍白的手腕上流出来,一滴一滴,就像晚上喝的那瓶红酒。
然后我醒了,发了半天蒙。我想着周守好像也没跟我说于青是割腕自杀的,为什么我会梦见割腕呢?后来想明白了,应该是文学作品长期的熏陶,让我觉得女人报复男人最通常的办法就是割腕。因为进行过程拉得长,动静很大但基本都能抢救回来,可以给男人一个内疚回头的机会。要是直接从二十楼往下跳,落到十八楼的时候男人后悔了,那可怎么办?所以但凡要死不死的都割腕,非死不可的就跳楼。
第二天我没有到公司交假条,而是直接打电话给人力资源助理,让钟汶帮我交了张假条。我觉得林墨淙一定会在公司等我,而我也一定没精力跟他解释我为什么要请假,总不能跟他说我在人人上被人诬陷成小三,把正室往死里逼,现在要去给自己讨个说法吧。让林墨淙知道,肯定又会上升到什么名誉权的高度,到时候不只是人人,恐怕地球人都会知道了。
我先到食堂把自己撑得饱饱的,维权的路上必然会消耗很多体力。然后几乎用了一半的体力去拨响了苏唯的手机号。我已经有半年没有主动拨过那个号码,当初的倒背如流现在竟有些生疏。
响了两声就被接了起来,然后传来苏唯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程曦?”
我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原本一肚子的疑问现在一句都想不起来,半天之后终于“唔”了一声。
苏唯也没有说话,电话里只有轻轻的呼吸声。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说,“你女朋友没事吧?”
苏唯应该是早猜到了我找他不会因为其他的事情,所以淡淡的应道,“现在没什么事了,只是有时候情绪会不太好。”
我说,“我能去看看她吗?也许有的事情我也许应该跟当面跟她解释一下。”
苏唯沉默了一下,说,“没有这个必要,这件事不关你的事。”
我有点冒火,“什么叫不关我的事,我倒想不关我的事来着,但是现在我的家人朋友认识的不认识,应该都觉得这事就关我一个人的事。我好歹也应该为自己辩护一下吧,死刑犯还给个最后陈述权呢!”最近法律看得太多,说话怎么跟林墨淙一个味儿。
“你去见她也没用,她不会想见你的,只会更刺激她。”苏唯还是很平静。
我说,“那你帮我跟她说啊,说我们俩什么事都没有,让她别死了,或者让她别再到网上人肉抹黑我……”
“程曦,有很多事情,我没法说清楚。”苏唯打断我。
我一怔,心里有一种迷雾般的情绪在缓缓爬升,“有什么说不清楚的?”
电话那头好似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算了程曦,都过去了。你现在生活得很好不是吗?”
我说,“你放屁!”
我从来没在苏唯面前爆过粗口,因为我觉得他应该是喜欢文文静静的女生,但我现在我早就顾不上他是喜欢大家闺秀还是大家作秀了,“我生活得好?我从研一认识你我的生活就没好过!现在还被人茶余饭后拿我的脊梁骨当牙签剔牙,我会好过得起来!”
苏唯顿了顿,说,“邮件我也看到了,那不是她发的,是她朋友自作主张。”
我说,“要不是她跟她朋友说,她朋友知道我程曦是哪头蒜哪棵葱啊!把学校班级都写出来了,再写个身高体重我就可以直接拿去征婚了!还说得那么有鼻子有眼的。苏唯,你必须让她还我一个清白啊,否则我以后还怎么在学校呆着?”
苏唯不说话,我急了,“你要是觉得说不清,我自己跟她说,我一定会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保证比金田一分析推理还透彻。你只要告诉我哪家医院就行。”
苏唯说,“我说了她现在情绪不稳,你想逼死她吗?”
我忽然觉得鼻子很酸,“苏唯你把我当什么人?”
苏唯没有回答。
我咬着牙,忍住那很想夺眶而出的东西,“你女朋友的命是命,我的就不是了?她现在被救回来了以后还能活蹦乱跳的做人,我以后要怎么做人?你们俩闹一出生离死别,非把我拉上做垫脚的,结果现在我倒成了恶人,有你们这样的吗?我被你们俩耍了一年了,还要把我后两年也赔进去?!”
苏唯听我的口气,也有点急了,“程曦,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说,“我管你是什么意思!你不说是吧,我自己找。不就是个医院吗?我还不信我找不到!”说罢我挂了电话,任凭眼里温热的液体往外涌动,我实在累了,没有力气再把它关在眼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