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只觉得口干舌燥,想喝水。我从床上坐起来,外头的天色是透亮的,我拍拍额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蹒跚地走到桌边想倒杯水喝,却发现水壶里空空如也,半滴水都不剩。
我正想麻烦芸柔帮我出去倒一壶水,然而屋子里冷冷清清的,并没有其他人在,我恍然想起来,因为我的病,芸柔已经搬到别的屋子里去住了。
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拎起茶壶,打开门,外头的阳光耀眼刺目,眼前忽地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
我稳住自己的身子,扶着廊柱,昏昏沉沉地在储秀宫里走,我觉得自己走了好久好久,可不知为什么,往日熟悉的道路此时走起来竟不同寻常地漫长,仿佛永远找不到尽头。储秀宫好像变成了一座死寂的孤城,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只剩下我一人,犹如困兽一般在城池里徒劳挣扎。
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的重心骤地往前一倾,我跌倒在地,手里的茶壶应声而落,摔成碎片。
我茫然地望着四周像囚笼一样将我牢牢围困在其中的巍峨殿宇,孤独、害怕、恐惧,所有刻意掩藏在心底的情绪顷刻间全部爆发出来。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我奋力从地上爬了起来,不顾一切地在紫禁城里疯狂奔跑。
我要出去,我不要待在这里,我要回家,谁来帮帮我,谁来救我出去……
“啊!”我猛地撞到一个人的身上。
我气喘吁吁地抬起头,对上那一双清冷幽邃的眼眸。我心头一颤,急忙推开那个人,两手死死地捂住自己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发疯似得转身跑开。
是四阿哥,是四阿哥!他看到了,全看到了,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
我赤裸着双脚,分不清东南西北,用尽全力,疯狂地跑着,拼命地想要挣脱这个华丽孤寂的牢笼,我的整个灵魂都在绝望地呐喊: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我离开这儿,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小腿冷不防地一软,我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所有的力气已然耗尽,泪水奔流而下,浸湿脸庞。
“珣玉?”有人叫唤我的名字。“珣玉,你怎么躺在地上?”那人心焦地唤着我的名字,疼惜地把我搂进怀里。“珣玉,说话啊,不要吓我。”
透过迷蒙的水雾,我看到了十四阿哥那张着急担忧的脸,泪珠子更加控制不住地从眼眶里往外掉,把进宫选秀这段日子里的担惊受怕,委屈苦楚,一股脑儿地通通尽情宣泄了出来。
“你……你不是……不管我了吗……”哭够了,我抽噎着说。
“我说着玩的,傻瓜,你还真把这话当真了。”十四阿哥轻笑了笑,大掌抹去我脸颊上的眼泪。“我从前都不晓得你原来这么爱哭。”
绕了一圈,还都怪我不对了?“那你看我的脸,还有我的手!”我愤怒难抑地朝他大吼。我这副人见人怕,鬼见鬼躲的样子全是他那个破药丸害的!
十四阿哥盯着我的脸,定定地瞧了一会儿,脸部表情越来越僵硬。“呃……九哥给我药的时候,只说吃了以后会起一点小红疹、小红块,没想到那么严重……不过也好,今儿的三选你是铁定不必去了……”见我像吃了炸药一样脸色丕变,他赶忙改口,好言好语地保证道:“你不要急,我待会儿就去问九哥拿解药,吃了解药就没事了。”
说得多轻巧,他知不知道因为这张鬼脸,我受了多大的折磨!
“混蛋!你是个大混蛋!”我气得忍不住破口大骂。骂了还不觉得解气,索性手脚并用,朝他身上又踢又打。
“是是是,我是混蛋。”十四阿哥宠溺地笑着,嘴里净说着些赔罪和安慰人的好话,任由我对他胡捶乱打,他只当按摩推拿,照单全收。
“如果我破相了,你要对我负责!”我恨恨地说。
十四阿哥笑着横抱起我,乘机在我脸上偷亲一口,爽快地回了我三个字:
“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