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娘要媳妇看画,媳妇看过了。”我屈膝,朝德妃微一福身,也不管其他人怎么看我,转过身,迈步走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耳畔传来瓜尔佳氏娇柔的嗓音,说着些暖场的话语以及一些赞美将要进门的伊尔根觉罗氏才貌无双的恭维话,我心里只觉得好笑。
侧转过头,望着窗外渐收的雨势,心思不觉飘远。
在德妃面前,妯娌之间,我一向是充当一只逆来顺受的小绵羊,话不多,也不好辩,就算有时遇上被人冷嘲热讽几句,也就是一笑置之,或是索性装糊涂当没听到,从来不会回嘴。
刚才我回德妃的那句“十四爷的事儿,媳妇可做不了主”已是几近挑衅,大概德妃也是被我一反常态的表现给吓了一跳,才会一时失了反应,由着我对她狂悖无礼。
现在想想,自己是冲动了,但是我一点也不感到后悔。我一直小心翼翼,战战兢兢,最后不但沦落到丈夫另娶的下场,而且还在婆婆心里留下一个恃宠而骄的印象,既然都这样了,破罐子破摔,我又何必再勉强自己继续装贤良淑德呢。
“四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到——”
太监的通传声刚落,十三阿哥大步走了进来。
“儿子给额娘请安。”
十三阿哥给德妃行了礼,一起身,看见了几案上放着一张画,而大伙儿的注意力也都集中在那张画上,于是走上前。“哟,这美人是谁呀?”他看见画轴上的美人图,两眼夸张地一瞪,惊叫道,“怎么跟额娘长得像两姐妹似的。”
十三阿哥存心逗趣,众人闻言皆笑,但是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十四娶侧福晋,大家都那么高兴,为什么只有我难过得想哭?
“贫嘴。”德妃笑着拍了十三阿哥一下手臂。“这是你皇阿玛指给你十四弟的侧福晋。”
“是十四弟的侧福晋呀……”十三阿哥低吟一声,意味深长的眸光扫过我和十四,最后落在从一进门就一言不发的四阿哥身上。
手背突地覆上一股温热,是十四的手掌覆盖在我的手背上,他望着我,深邃的眸子里包含着万语千言。我木然地抽回手,此时此刻,他的抚慰只是让我徒增痛苦。
“胤祯,过来。”德妃对站在我身旁的十四招了招手,说道,“这是你侧福晋的画像,早上内务府派人送来的,你嫂子们和你十三哥都说好,额娘也觉得喜欢,你快过来瞧瞧。”
“不就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有什么好看的。”十四脚步一动不动,口气很不好。他的目光转到十三阿哥身上。“十三哥说是个美人,十三哥喜欢的话给十三哥好了。”
“胡说八道什么!有把自个儿的媳妇随便送人的吗!”德妃皱起了眉,语带愠怒,但眼见儿子媳妇、太监宫女,这么多人在场,即使心中对十四有再多责备,她也不便当场发作。“罢了,罢了。”德妃摆摆手,命人收拾好画轴。“早晚都要娶进门的,你不想看就算了,等到了洞房那天自然就见着面了,也不非急在今儿看……”
我低垂着眼,望着桌上冷透的茶水,心,已痛到麻木。
我想恨十四,却发觉自己根本恨不起来,因为我知道他的无奈,可是,我又无法原谅他的欺瞒,淡然地看着他娶侧室进门。
或许,我一开始就错了。当我天真地以为,只要有一颗坚定相守的心,我与十四便能相扶到老,不弃不离,那正是错误的开始。
心中的伤痕,就仿佛白天的月亮一样,虽然看不见,但是确实存在着。
既然十四会有第一次迫不得已的奉旨成婚,那么可以预见的,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次。
先是舒舒觉罗氏,再是伊尔根觉罗氏,下一个……又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