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伤痕,就仿佛白天的月亮一样,虽然看不见,但是确实存在着。
望着眼前眉目恭顺,跪在地上要给我敬茶的女子,我想起了很久以前在某本书上读到过的这句话。
舒舒觉罗氏,十四的妾室,他娶进门的第一个女人,我必须接受一个残酷的事实,我的丈夫,爱新觉罗·胤祯,康熙皇帝的十四子,在娶我之前,他已是另一个女人的丈夫,一双儿女的父亲。
“姐姐,请用茶。”
舒舒觉罗氏双膝跪地,将茶碗举到我面前,低眉顺目,态度谦卑至极。
大妻,小妾,回忆起秋桂的那套“妻不如妾”的论调,我忽然觉得眼前这种场景很可笑,原来嫁人之后,我不但多了一个丈夫,还“买一赠一”,免费奉送给我一个妹妹。
姐姐……呵,舒舒觉罗氏明明比我年长几岁,却不得不恭恭敬敬地叫我一声姐姐,这就是当大妻的好处么?
恍然间,我有了这么一个领悟:四阿哥给不了我的东西,或许十四同样给不了我。
兴许是我迟迟没有伸手去接茶的缘故,舒舒觉罗氏偷偷抬眼,朝上觑了一眼,不料,却恰好与我注视着她的眼睛撞了个正着,她慌忙低下头,举着茶碗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脸上闪过一抹畏惧的怯色。
我想我现在的脸色一定不好看,要不然,舒舒觉罗氏绝不会露出这种表情。
我自嘲地扬了扬嘴角,电视剧里不是常演的么,大妻凶恶狠毒,仗势欺人,小妾娇弱无依,忍辱负重,这不就是我和舒舒觉罗氏目前正在扮演的角色吗?恶毒的大妻甫一进门,刚坐稳了元配的位子,就迫不及待地要给楚楚可怜的小妾下马威看了。我越想越觉得好笑,为什么这种狗血的剧情会发生在我身上?
我侧过头,望着坐在身边的十四,他微敛着双眸,盯着腰间的貔貅纹玉佩,手指把玩似的摩挲抚弄着,脸上的表情漠漠的,不看我,也不看举着茶碗,已经在地上跪了好一会儿的舒舒觉罗氏,他的神情太过冷漠,仿佛眼前这发生的一切都事不关己似的。
有一句歌词怎么唱来着的,男人在该说话的时候总是无声。
多符合眼前写照的一句歌词,我嘲讽地想。
这样的十四让我觉得很陌生,然而,陌生的感觉中又带着几分似曾相识的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在哪儿呢……
是了,我猛然想了起来,我第一次在皇宫见到十四,他就是这样的表情,一脸嫌恶地叱责我投怀送抱,企图勾引他,漠然的气质,无情得不带一丝温度。
冒着袅袅白雾的热茶渐渐失了温度,而舒舒觉罗氏高举的双臂也开始微微发抖了起来。
看着舒舒觉罗氏快要支持不住的样子,我内心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快意,心中邪恶的魔鬼不断扩张领地,狰狞佞笑,卑鄙的念头占满了脑海,就让舒舒觉罗氏这么举着好了,最好她最后举不动,把茶碗给摔了,我正好可以借题发挥,恶人先告状。
啧,我叹息,原来,我也可以这么卑劣,有这么恶毒的想法,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是大妻么,恶毒是我的权利。
十四置身事外,丝毫没有干预的迹象,这茶喝还是不喝,决定权在我的手上。
喝,我会觉得反胃恶心,不喝,十四,舒舒觉罗氏,我,谁都下不了台。
罢了,男人种的苦果,终究还是得由女人来尝,舒舒觉罗氏没有错,女人又何苦为难女人。
我闭了闭眼,伸出手,终是接过了茶碗。
“……起来吧。”我叫舒舒觉罗氏起身,跪着不起是件苦差事,我在德妃那里刚体验过,只是“妹妹”那两个字,我实在叫不出口。
我端起着茶,小啜一口,本该清淡甘醇的龙井茶饮入口中,味道反常地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