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默,眉心处打了好几个结。
稍后,他松开怀中的沁贵妃,兀自下了床,面有所思地在屋内踱着步。他是个睿智的帝王,很懂得拿捏分寸,更懂得忖度人心。稍稍一想,他约莫猜到了沁贵妃的用意。
好一会儿,他道:“最近宫里全力在张罗傲儿的婚事,至于尘儿,之后朕再另行为他物色适合的人选。朕还有国事待处理,爱妃暂且回永福宫吧。”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沁贵妃觉得自己若不将重点说出来,岂不是太吃亏了?
“皇上,尘儿也是您的儿子,你可要一碗水端平呐。”说罢,不等皇帝回应,沁贵妃又道:“以着尘儿的性子,一旦他认定的事情,谁也更改不了。不管皇上和臣妾再给他找多少大家闺秀备选,他压根儿没兴趣,因为他心中早有了心仪之人。”
“哦?”皇帝略感讶异。
“皇上不好奇令咱尘儿念念不忘的女子是谁?”沁贵妃很吊胃口地开了头,见皇帝不做表示,赶忙续道:“皇上没听说,咱们尘儿与茵茵那丫头走得很近?前几日茵茵进宫给臣妾治病,尘儿生怕臣妾怠慢了那丫头,三番五次地告诫臣妾要善待她。因为这事儿,臣妾还跟尘儿闹了几句。哪晓得,尘儿完全不顾臣妾这个做娘的,只想着替那丫头说话。”
“罢了!”皇帝厉声喝斥,截断了沁贵妃的话,怒道:“朕记得,你不是不喜欢茵茵那孩子?”
为何突然之间,她又想将尘儿和茵茵凑成对?皇帝对自己爱妃的态度变化产生了很大的怀疑。
“以前不喜欢,那是臣妾听信了外面的谣言。自打最近跟那丫头接触下来,才知道谣言错得多么离谱。丞相府教育出来的姑娘,怎么可能有错?”话里话外,沁贵妃对茵茵满口称赞。
皇帝甩袖斥道:“此事不必再提!傲儿与茵茵那孩子即将成亲,朕不喜欢再横生枝节!”
沁贵妃肯定不满了,嗲嗲地在皇帝耳边撒娇:“皇上您可不能因为尘儿是臣妾生的,襄王是皇后所出,便厚此薄彼。”
“胡说!朕何时薄待过尘儿?”皇帝耷拉着脸,不太高兴。
沁贵妃继续道:“再说了,那襄王根本对茵茵无意,反倒是我们尘儿对茵茵心仪已久。倘若皇上执意将茵茵和襄王凑成一对,到时襄王若寻个时机休了茵茵,岂不让皇家与丞相府对立?到时候,皇上怕是会弄巧成拙吧。还不如,随了咱们尘儿的意,岂不皆大欢喜。以臣妾观察,茵茵那丫头对尘儿也是一千一万个满意。如此两厢情愿,是再好不过的安排了。”
皇帝听了,一言不发,只挥挥手,示意沁贵妃离开。
沁贵妃虽然没有得到皇帝口中确切的回答,但心里已经差不多能肯定,自己刚才的一席话一定深深烙在了皇帝的心底。于是,她也不再死缠烂打,安心地回了永福宫。
皇帝陷入了沉思……
“来人,宣国师觐见!”皇帝疑窦丛生,只得再次向国师寻求解决之道。
很快,国师进了宫,直奔乾心宫而来。
“皇上急召老臣进宫,不知所谓何事?”国师略略弯身,轻声问道。他的态度,恭敬而不卑微。
皇帝招手让国师坐到自己跟前,又扫视了一圈自己的宫殿,见宫人都被自己清了场,才肯开口对国师道:“国师以为,尘儿怎么样?”
“易亲王?”国师不解,他和皇帝的谈话中,往常鲜少提到易王冷尘的。见皇帝颔首,国师才回道:“易王问文治武功,无所不能,又待人温和,处事圆滑,在朝中很有威望。”
“那么……国师以为,尘儿会不会是先皇转世?”皇帝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国师一愣,很是惊讶:“皇上如何会这般问及?之前皇上不是曾御口断言,襄亲王是最有帝王之相的?”
换言之,以国师看来,冷傲才最有可能是先皇的转世,也是开启皇陵的不二人选。
皇帝叹了口气,将今日从沁贵妃处获得的讯息转达了国师:“倘若如国师所言,傲儿与茵茵是前世有约,为何这两人迟迟对彼此都没有好感?反而是茵茵与尘儿,看起来还对盘些。”
国师听罢,亦不知作何解释。
君臣二人各自噤声,面面相觑。
好半晌,国师问及:“莫非,皇上以为,易王爷他……”
“这也不无可能。尘儿也是朕的血脉,也是皇位的继承人之一,地位同样尊贵。他十九年来从不在外沾花惹草,毫无纨绔王孙公子的陋习,就这点看来,与传说中先皇的秉性倒也相差无几。”皇帝不太确定地道。
国师沉默良久,眸光闪烁,思绪纷繁。他皱起了自己雪白的眉毛,一脸沉思状,不由掐指算了起来,口中自语:“莫非,我们都错了?”
“朕在想,朕是否急于求成了?”皇帝呢喃道。
国师附和:“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或许,咱们是太急躁了些。如今,皇上作何打算?”
“朕欲让此事顺其自然,以免错点了鸳鸯谱。至于傲儿的婚事,要么再设法拖延些时日,看看具体情形,再从长计议。”看来,皇帝对冷傲和茵茵的配对产生了怀疑。
“这样一来,会否令襄亲王对皇上心存芥蒂?老臣听说,襄亲王已然大张旗鼓地送了聘礼进丞相府。倘若皇上此时解除他们的婚事,难免让襄亲王误会皇上的用心。”国师心想,之前襄亲王不愿娶柳茵茵,皇帝曾大加施压;如今,襄亲王同意了娶柳茵茵,皇上又无端推迟婚事,岂不令他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