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望向他那张平素间让人望而生畏的俊逸脸庞,此刻戾气不在,波澜不惊,尽显泰然,满是陶醉。那双仿若能洞悉一切的墨黑鹰目,此刻轻轻闭着,竖着金冠的头随着琴音自然地轻摇着,头上的金冠在屋内微弱的灯光下照映下折射出柔和的光芒。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侧面,只是,她没有料到,他的另一面会如此截然不同。
一曲终了,茵茵竟有些欲罢不能的不舍。
转身,她欲回房,耳中却传来他的声音:“进来吧。”
他知道她在外面?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他有着很敏锐的神经,能够察觉周遭极为细微的动静。
她没有拒绝,果真推开门,走了进去。
翌日清晨,永福宫急奏天子,沁贵妃病情加重,意识昏迷。
自打玉玺丢失之后,皇帝也不知是忧心成疾,抑或是别的什么原因,近些日子以来龙体一直抱恙,一连好几日不上早场。朝野上下揣测甚多,人心惶惶。
昨夜,又是整晚未眠,皇帝精神不振地坐在御书房,手里拿着奏折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
忽而,听得永福宫宫女来报,言明沁贵妃病重,皇帝本就紧锁的眉头愈发皱紧。
“还不快传太医,禀报朕作甚?朕又不是太医!”按说,依着沁贵妃在皇帝面前的受宠程度,皇帝在得知她病重之时,是不该有这种反应的。不过,眼下正值多事之秋,皇帝本身都自顾不暇了,哪儿还管得了其他。
“太医们都瞧过了,说是中了毒,又配不出解药,以至娘娘病情愈发严重。娘娘昨儿传了襄王妃进宫医治,本来已经初见成效,可、可……”小宫女吞吞吐吐的,不敢继续说下去,似乎是怕犯什么忌讳。
皇帝拉一拉,喝斥道:“究竟如何?”
小宫女被皇帝一吓,“咚”地一声,双膝一弯,跪在地上,还不及开口,已然听到御书房外传来了皇后淡然威严的声音。
“这事儿皇上甭管了,臣妾处理便可。”话落,身着华服的皇后只身走了进来。
皇帝不言,拧着眉,将视线转向皇后。
“你回去告诉你家娘娘,让她安心养病,别的就甭操心了。本宫晚些时候过去看她,并且带上最好的太医,一准儿将她的病治好了。”皇后的声音无波无浪,听上去很有把握,很是很稳。
待永福宫的宫女一离开,皇后漾出一抹温婉的笑容,快步走至皇帝的身边,一手扯掉皇帝手上的奏折,关切地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看这些东西,您的身子要紧。”
皇帝赶忙又将奏折夺了回来,有些不高兴地道:“一大早你来作甚?”
这御书房,向来是后宫嫔妃的禁地,若非特殊情况,一般是不让嫔妃们进出的。皇后虽然贵为中宫之主,可要随意来这御书房也是不行的。
“臣妾听说您今儿个没上早朝,所以过来看看。还以为您知道心疼自己个儿的身体,哪知道您只是换了地方办理朝政。”皇后嗔怪道。顿了一下,又道:“您都一把年纪了,最近身子又不好,好些事情让傲儿处理就行了,不必凡事都亲力亲为。”
皇帝疲惫地往后靠去,直接将带着皇冠的沉重的头枕在龙椅上,吐了口气,才道:“朕会自个儿注意身子。忙你的去吧。”
对于自己的原配妻子,皇帝也不是没有感情,只是亲情多过去爱情吧,总之没有与沁贵妃在一起时的那种感觉。不过,对于皇后,皇帝心中其实还是满佩服的,他知道,他的妻子是个了不得的女人,智慧,美貌,气度,一样不缺,缺的,或许是小女儿家的那种扭捏和羞涩吧。
每次面对皇后,皇帝总觉得皇后不是他的女人,似乎更像是他并肩而战同盟,他与她,似乎少了那种尊卑之间的界限,好似同起同坐一般。
明明皇帝已经下了逐客令,可皇后不为所动,洋溢着满脸优雅的笑容,好口气地道:“臣妾今儿个来,是想跟皇上商量商量,眼看咱们给傲儿定的娶亲的日子也快到了。您让臣妾筹备的成亲的一应东西,臣妾也准备得差不多了。您看看,是不是该昭告天下,定下来婚宴的日子?”
“你是皇后,这些事情你拿主意就行,不必告知朕。”皇帝有些不耐。这些日子,他身上背负的负担已经够多了,没有多余的精力再管其他。再说了,若真要是他出面亲拟圣旨,将傲儿的婚事公诸天下,依着傲儿的性子,一定不会依着他的安排走,到时候只能是弄巧成拙。
父子俩都是倔强之人,却也是最了解彼此的人。但凡是遇到有关于冷傲的事情时,皇帝总会格外谨慎,不想将父子俩的关系立场弄僵。
“那就这么定了,婚宴就定在十日后,也就是腊月初八。这十日,皇上便甭再给傲儿小两口儿安排活儿了,让他俩好好准备准备,也好做新郎官儿和新娘子。”皇后暗暗地,便将茵茵身上的麻烦给解决了。否则,永福宫那边儿,定然会再找茵茵的麻烦。
虽然皇后到现在为止,她也不知道沁贵妃一门心思地将茵茵骗到永福宫到底要做什么,可有一点是肯定的,沁贵妃一定没有安好心。
皇帝探索地瞟了几眼皇后,而后道:“就依你。”
“皇上好生歇会儿,臣妾告退。”皇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面儿上虽然仍旧威严尊贵,处变不惊,可那双历经世事的凤眸里已然盛满笑意。
皇后一走,皇帝便命值守的太监前去襄王府传话,只解将冷傲逮了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