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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有女初长成

绛萼走到殿中,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音色极美,清脆如同玉璜相击。略有走调也都唱得过了。宫灯被风吹地影影幢幢,流苏轻摆,在地上拖着条条的影。

子虞向文嫣看去,她两靥生笑,却显得有些落寞。子虞恍惚地想,如果家还在,如果这只是家中一场平常的庆生宴,文嫣必然会更快乐些吧。

绛萼已唱到,“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风风韵韵,娇娇嫩嫩,婷婷当当人人……”

本就温软的曲子,被她唱得越加低柔婉转,有如莺啼。

众女三三两两地喝彩,正当笑闹成一团时。殿门的传令官忽然喊道:“二殿下到——,华欣公主到——”

殿中顷刻间沉寂如水,所有人站起身敛衽行礼。

子虞听到一道沉稳的脚步声渐行渐近,落落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显得尤为分明,有着一种不可思议的轻慢节奏,在殿前停顿住。

“我和皇妹来瞧瞧,别坏了大家的兴致。”

子虞抬眼看去,灯光幽暗,奇异地在二皇子和华欣公主的身上罩上一层纱似的,让人瞧不清楚。

众人重又回席,宫人已在主位添了两副碗筷。华欣公主款步上前,众人这才一睹传说中的绝色佳人。灯光下她面如美玉,待仔细望去,众人心中俱是一震,难以用言语描绘的姿容,清丽难言,直晃晃地叫人眼前一亮。

华欣公主一扫众人,抿唇笑道:“经过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热闹非凡,就想和皇兄进来瞧瞧,倒让大家拘谨了。”

瑶姬一晚上显得有些意兴阑珊,说道:“本来也要将这几个丫头交给公主,她们都是机灵聪明的人,以后会成为公主的得力臂助。”

公主蹙起眉,很快又舒展开,“我早就想来看看几位姐妹了,可礼官总说不到时候。今天可总算碰上了。”

众人见她言笑宴宴平易近人,很快就抛开了拘束。

华欣公主久居深宫,且甚得皇帝宠爱,身旁的宫人哪敢同她说一两句闲话。而此刻席间皆是同龄少女,其中几位本就要随她同去北国,言语间也就少了些忌讳,几个少女说起宫内宫外的闲话来,叽叽喳喳,好不热闹,倒把二皇子晾在一旁。

他也不在意,让宫人满上酒,慢慢喝了两杯,入喉时如淡蜜,后劲却不小,从胃渐渐涌上一股暖意。他半眯着眼,宫人挑亮了几盏灯,殿内顿时明亮如白昼。华欣同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说着民间趣事,脸上绽放着笑容。坐在西侧的子虞和文嫣低声议论着什么,半垂着脸,下颌线条极美,仿佛工笔绘出。

二皇子粗粗瞥了一眼,竟移不开视线。风吹过,灯影摇曳,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也随之摇摆起来。

子虞感觉到身旁专注的视线,飞快地转头,同二皇子的目光一撞,轻轻移开,二皇子笑了笑,云淡风轻,依旧不失优雅。

华欣公主此时正和穆雪绛萼说到了七夕放河灯的习俗,大为惊叹。今年的七夕已在半月之前过了,宫中常例是摆上酒宴,让宫中女眷欢庆一番。华欣十余年来,从未听过河灯一说,侧过脸,见到子虞似有触动,不由问道:“子虞,听说民间女子在七夕时要放河灯,是不是?”

“是的,公主,”子虞想了想,道,“七夕郊外放河灯是民间的习俗,女儿家在这天许了愿,放进河灯里,织女娘娘如果看到了,愿望就能实现。”

华欣公主抚掌道:“有趣!”她在开春时已经行了及笄礼,比起子虞她们年长一岁,心性却如孩子一般纯真烂漫。

绛萼和穆雪也一脸向往。半个月前,她们正随瑶姬学习北国典仪,错过了七夕,此刻提起不免觉得遗憾。转念又想到,明年的七夕怕已是身在北国,哪还有眼前这般快活和自由。

众女都想到了一处,脸上都显得有些郁郁寡欢。

华欣公主对身旁的宫人吩咐,“快去准备几盏河灯。”转头又对众人道,“我们今日许了愿,也去放河灯,或许织女娘娘也能看到。”众女都称好。

宫人们可都愁坏了,这个时候哪里去弄河灯。可自华欣公主远嫁北国之事定了下来,皇帝陛下对她百依百顺,有求必应,宫人们更是不敢逆她的意。

皇宫自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处。不过一盏茶的时候,宫人们已取来了几盏精巧的河灯。纸肉竹骨,朵朵如莲花。

华欣公主爱不释手,将河灯拿在手上赏玩许久。这才带了众人绕过重重宫门,来到广寿宫后的锦湖。夏末时节,湖上绿叶田田,千朵碧荷盛放,月色下亭亭如玉,依旧明丽非常。锦湖引的是活水,从廊间小渠流向宫外。

众女各自拿了河灯站在水亭旁,十几个灯笼将水亭照得通亮,湖水粼粼如碎月万点。穆雪突然扑哧一声笑,惹得亭内众皆侧目。原来她偷偷瞧了绛萼河灯中的纸条。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穆雪直笑,耳下的明珠贴着脸颊轻晃,“七夕时这愿望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只怕织女娘娘顾不上来。”

众人听到了绛萼的愿望,都笑了出来。绛萼面上如火烧了般,一把夺过穆雪的河灯,取出字条,穆雪反应不及,她已念了出来,“愿嫁北国副使。”这下又换穆雪满面通红。

众女笑得打跌。子虞笑罢,见华欣公主愣愣看着湖面出神,轻声问道:“公主是在为许愿为难?”

“没什么可为难的,”华欣嫣然一笑道,“愿北国皇帝比父皇更英明神武,是真正的天下强者。”

子虞暗暗心惊,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柔弱的公主居然会有这样一个愿望。

文嫣在无人注意时拉住子虞的衣袖,“姐姐,你的愿望是什么?”

子虞笑道:“我还能有什么愿望,希望总有一日回来,与你团聚。”她自己也知道,这愿望终究难了些,怕就是织女娘娘见到也实现不了。

“我猜就是这个。”文嫣道,脸上异乎寻常地平静如水。

子虞瞧见她的脸色,眉挑起,问道:“你许了什么愿?”

文嫣神秘地凑到她的耳旁,悄声说:“愿我和姐姐,有朝一日权倾天下!”

子虞大惊,惶然间睁大眼,旁人已经注意到姐妹俩的异样,把目光投了过来。子虞一一回以微笑,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不复平静。

河灯放入湖中,顺着廊间渠道缓缓漂远,仿如几点星火远去,就在众人注目下,其中一朵火莲忽然左右晃动,呼地一下子熄灭了。

众人皆叹息,又暗暗猜测会是谁的河灯。

多年后想起这一幕,子虞才知道那盏河灯属于自己。

因为,除了她,所有的人都已愿望成真!

到了正月里,接连下了好几日的雪,绵绵密密,在琉璃瓦上厚厚地结了一层,像是裹上了银装。

穆雪忽然转过身,欢喜道:“你瞧院里那几株梅花是不是开了?”

子虞方才已觉得幽香入怀,此刻听她一提,只觉得香气夹着寒冽的晚风扑面而来,馥郁沁骨。穆雪提着手中的灯笼往院里的梅树照去,子虞走上前看,树桠上覆着皑皑白雪,灯火辉映下,满树如开雪花,晶莹如玉,真如仙宫的玉树琼花一般。

穆雪上前折花,手才碰到横生的树枝就轻呼,“哎,冻死我了。”

子虞忍不住笑出声,“寒天腊月,哪有你这样折花的。”她掏出一块帕子,盖在树枝上,轻轻一折,那一枝梅花就合着帕子到了手中。

穆雪见了,不由叹息,“以往也总有人夸我伶俐,怎么到了你和绛萼的面前,我就变笨了?”

子虞抿唇笑道:“你这话要说给绛萼听,她准高兴。”

自放河灯那日绛萼与穆雪互揭心愿,两人就像是针尖对上了麦芒,平日里为些小事都要争上两句。穆雪撇撇嘴,“我才不会说给她听,”末了又补上一句,“那还不给她乐死。”

两人说说笑笑,一路回到广寿宫。她们自中秋之后就搬到了广寿宫,陪侍在华欣公主身旁。

才进宫门,等候的内侍已经看见了,笑着上前接过穆雪手上的灯笼和子虞手中的伞。

掀起门帘,子虞与穆雪走进内殿。镏金鹤嘴炉里炭火正旺,融融暖气四散,仿佛置身春日下一般。殿中没有熏香,两人方进殿,华欣公主就抬起头,“好香,是哪里的梅花开了?”

子虞将袖子里的花枝拿出来,说道:“是宫前的那几株开花了。”

绛萼道:“我还当那几株不会开花呢。”穆雪道:“你当它不开,它可开得美呢,比宫里哪处都美。”绛萼轻横了她一眼,“宫里哪处你都去过了?”

两个人说着说着竟又要争论一番,华欣公主忙打断,“子虞,穆雪,皇后那边怎么说?”

子虞要了摇头,“看来不成,皇后娘娘说公主你就要远嫁北国了,千金之体怎可以身犯险。”

华欣公主蹙起眉,笑容里有一丝冰冷,“她当然盼望我嫁得远远的。”

子虞,绛萼,穆雪三人面面相觑,神色间都有一些黯然。南国战败,割让三城,华欣公主二月就要远嫁北国。她们也将作为陪嫁女官一同前去。这些天,大家都感到一种日子临近的焦虑。三日后就是元宵佳节,华欣公主听说民间有灯会,自然就想要出宫见识。自决定公主远嫁后,皇上对公主所求无有不应,唯独对这件事一直不松口。华欣公主没法了,就想去同皇后说,可惜皇后毕竟不是公主的生母。

“公主,我们在宫里玩也挺好的,让司库多准备些花灯,我们都挂到广寿宫的院子里去。”穆雪见华欣不快,笑着开解。

子虞将花插进玉壶春瓶里,回头道:“院子里的花开得正好,挂上花灯一定好看。”

穆雪也道:“宫外人多杂乱,公主见了准心烦。”

华欣脸色稍霁,听到最后一句,扑哧笑出声,“不去就不去了,你们哪来这么多话。”

子虞三人听到她这样说,定下心来。

元宵这日,天色如浓墨欲泼,月亮像斗大的明珠悬空而挂,光华清冷,如玉泽一般。宫中借了月色,宫阁水榭仿佛玲珑宝箱里的水晶,隐隐透着银光。

子虞提着灯来到兴德宫,宫门口高挂着五彩宫灯,殿前只有几个宫女闲坐嬉闹,比平日还清冷,她一打听,才知道昭仪瑶姬带着文嫣去了福阳宫的元宵家宴。等了半个多时辰依然不见她们回来,她轻叹,知道在南国的这最后一个元宵终是无法与妹妹一起度过。

提着琉璃宫灯从花园穿过,顺着僻静的长道回广寿宫。她走得慢,手上一团晕黄的光照着脚前方寸大的地方,长道漫漫,黑沉沉地望不到底,她恍惚觉得这路怎么也走不完,又只能提着微小的光芒走下去。

广寿宫前华灯结彩,子虞踏进宫中,却是一片漆黑。今日是元宵宴,想来是华欣公主将宫娥们都带走了。

她点了灯,幽幽地在殿内燃起,又拿了烛剪,把灯芯剪亮。灯火骤然光明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叹息。

子虞一惊,手上的银烛剪“啪”地砸在地上。她顾不上捡,转过身,窗前坐着一个人,紫缎黄花的衣裙,朵朵花儿在光影里仿佛正在盛开——原来是华欣公主。

“公主?”子虞疑惑道,“福阳宫的元宵宴结束了吗?”

华欣转过脸,淡淡一笑,“我没去。”

子虞见她笑容飘忽,知道她心情不好,说道:“穆雪和绛萼该不是偷懒玩去了吧。”

华欣托着腮,说道:“今晚皇城会放烟火,我知道她们想看,就放了她们去。”又问,“子虞你可是去见妹妹了,见着没有?”

子虞摇摇头,“没有,她陪着昭仪娘娘赴宴去了。”

“瑶姬没有孩子,肯定会很疼爱你妹妹的,你可放心了。”华欣说道。

子虞随意应了一声,面露微笑。心里却想,瑶姬这样做,无非是想让她安心地去北国的一种手段。

华欣坐在窗前,神态慵懒,缓缓说道:“你们姐妹的感情真好。”

她的口气里不知是叹息还是惆怅,子虞定定地瞧她,隐约看到她的眼里掩着一丝羡慕。

“我只剩下这么一个妹妹,公主却还有这么多兄长姐妹呢。”

华欣抬起头,冷笑一声道:“这么多兄长姐妹?”略一顿,又道,“我就是不想看到他们,才不去参加福阳宫的家宴。子虞,你知道吗?当初战败,这么多兄长姐妹,他们就独独推了我去和亲,因为我容貌出众了些,因为我得父皇的宠爱了些,所以就应该由我去牺牲……”

子虞见她眸中异彩连连,情绪似乎激动起来,忙劝,“公主可不要多想。”

“在这宫里不多想也不成,”华欣说道,“当初,我以为父皇总会护着我,可我错了,父皇关心的是他的河山,这么多子女,他少一个也就少了,又有什么打紧。我听说民间的穷人家,日子实在过不去了,就拿了亲生儿女去卖,这宫里也是一样的。”

子虞想劝,话到了口边,转念一想,公主这是找个地方发泄,说出来总比闷在心里好。她转身泡了两杯茶,上好的香雾,袅袅热气中清香四溢。

华欣话说得多了,心反而倒静下来,接过茶盅,说道:“我在这宫中十五年,住都住腻了,换个地也好,子虞,二哥说你重情重义,是个好姑娘,二哥眼光不差,我相信他。”

子虞道:“公主,我在这世上只剩下两个亲人,二殿下说我重情重义,这是绝不敢当的,我只不过想要珍惜目前仅拥有的罢了。”

华欣轻轻握住她的手,“子虞,这次去北国,穆雪和绛萼都是皇后选的,只有你,只有你才是让我全然放心的。你就把我当成姐妹,好不好?”

她的手冷得像冰,子虞只觉得寒气从手心透到心里,身子一颤,望进华欣公主的眸中,那样幽深和哀伤,让她无从拒绝,她重重地一点头,华欣才露出安心的笑。

两人依着窗坐着,絮絮叨叨地又谈了些宫里的事。

黑夜浓得像墨,化也化不开,灯光幽幽,却照不亮整个殿堂。忽然碧烟色的窗纱一亮,瞬时殿内亮如白昼,不过须臾间又暗沉如旧。

子虞推开窗户,隐约有丝竹声缥缈地随风而来,南面的天忽亮忽暗,一朵朵烟花在天空中绽放,仿佛是昙花展示刹那的芳华。

华欣也远眺着,忽道:“不过只是一瞬的光芒,却引得天下人都仰头观望,烟花真是灿烂。”

子虞看着天的那头,茫然间不知是点了头还是摇了头。

元宵节后又无声无息地下了几场雪,宫中的彩灯却依旧高挂。那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华欣公主嫁期不远,宫中就留着元宵的摆设,增添喜气。皇后既已发下话来,其他宫也不敢怠慢,各种礼物纷至沓来,来往的宫人将广寿宫前的门槛踩得光溜溜的。

宫里的内侍和宫娥们忙着打点行装,添置首饰衣物。子虞身为女官,也同样忙地昏天黑地,抽不出闲暇去找文嫣,眼看日子越来越紧,心里渐渐也有些焦急。

“兴德宫夜明珠两颗,羊脂白玉如意一对,昭仪娘娘为公主远行添妆!”

听到礼官高喊,子虞忙迎出前殿。殿前娉婷而立一位姑娘,鹅黄的一袭春衫,犹如迎春花一般娇柔可人,正是文嫣,她看到子虞,高兴地扑了过来,“姐姐!”

子虞也高兴地笑了出来,“怎么还这么莽撞。”她拉过文嫣的手,细细打量,不过月余不见,文嫣好像又高了些。

文嫣紧紧挨着子虞,一手扯着她的袖子,说道:“姐姐要走了,我只能莽撞这最后一回了。”

子虞见殿前内侍来来往往,就领着文嫣到偏殿,那里僻静无人,只放着几口红漆箱子,都是华欣公主远嫁所带的行装。

“他们都说北国人凶悍得很,姐姐跟着公主去不会受苦吧?”文嫣坐在一个箱子上,握着子虞的手问。

这些日子以来子虞早已听宫人们议论北国人的强悍,而宫里也都把随公主远嫁视为苦差,仿佛这一去就是羊入虎口。她随瑶姬学风俗典仪许久,对北国知道较为详细,自然不担心。她看着文嫣,柔声道:“这里的皇宫和北国的皇宫没有什么不同,北国还有大哥在,你不用担心。”

文嫣撅起唇,“姐姐别哄我,宫里让我们一个留在这里,一个去北国,我虽然年纪小,也猜得出是为了什么,姐姐此去北国必然暗藏凶险。”

子虞想,真是不能把她当孩子了。她伸手揽住文嫣,说道:“我去北国有凶险,你留在这里也同样有凶险,历来皇宫都是一样的。”她停下想了一会,又道,“我走了以后,这里只留下你一个人,你更要处处小心。以前爹爹曾说过,不求荣华一世,但求平安一生。你要牢牢记住这句话,知道吗?”

文嫣点了点头,把头偎在子虞的颈窝处,脸上有些笑容,又有些惆怅。

还是早春之际,窗纱如碧烟,日光照在上面,只不过朦朦胧胧的一团。子虞看着光线并不明亮的殿堂,不禁想到曾经在狱中的日子。那时候她和文嫣也是如此的相依相偎,等待着不知吉凶的未来。

现在虽然早已不在狱中,可她们所面对的,却好像丝毫未变。

这多日来她忙着广寿宫内的事务,没有空闲去回想这些。此刻面对文嫣,不由想起过去种种,那些在家中无忧无虑的日子,那场仿如噩梦的牢狱之灾,还有那些早已化成黄土的亲人……

这些过去犹如五味杂陈的汤,她一口口地品尝了遍,又苦又涩。可就这些苦涩的回忆,如今也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珍贵,在她心中沉淀如石,又沉又重。

她理了理文嫣的发,原本满腹的话别最后只留下一句,“文嫣,你要平平安安的。”

二月十四,是个黄道吉日,宜婚嫁。

皇城外,十里红毡,百官列于道旁,为华欣公主送行。

正午时分,侍卫吹起号角,低沉肃远。皇帝和皇后的车銮停在城门口,华盖如云,刺目的金黄为天地撑开一方云天。华欣公主的车驾随后而行,然后依次才是其他皇子公主。

为了这一天,广寿宫整整准备了一月余。华欣公主的茜红嫁衣,十余灵巧的宫人连赶半月才绣完衣裙上的纹饰,金线镶边,绚丽得如五彩云锦。此裙比平常的宫裙长了三尺,裙上绣着凤凰,裙裾逶迤,艳丽如火,迎风荡漾,如真凤翱翔。

华欣公主梳着云髻,头上只插着一枝凤钗,精工雕饰,栩栩如生,钗头衔着明珠一枚,垂下璎珞许许。上完妆后,华欣转过脸来问:“我这样可好?”

宫人们久久不得言语,片刻后拜地,齐声道:“公主之艳光,我等不敢逼视。”

礼乐毕,禁卫军领道,在红毡毯前排成两列。按礼制,公主远嫁,应在帝后前三拜,以谢天恩。

华欣公主踏下马车,身后跟着子虞、绛萼、穆雪三个女官。子虞手奉如意,绛萼和穆雪分别捧着金册和玉莲。三人今日也都盛妆以待。

子虞年后已是十五,正是及笄之年。今日挽起长发,青螺黛眉,额饰花钿,一袭浅碧的宫裙,堪比那初春抽芽的柳叶。

皇城口百官齐列,还有百姓围观。在华欣公主下马车后,争相观瞻,待看到那如朝霞而来的身影,虽观者如山如海,全场却瞬时寂静无声。

明黄的华盖下,帝后和一众显赫贵胄看着徐徐走近的华欣公主。皇帝今年四十有五,面容阴冷,他眯眼看着走到近处的几个少女,一时也有些迷茫。

华欣公主自是倾国倾城不说,身后的女官也是一个个容颜如玉,神采夺人。就连车驾旁次一等的宫女也都是婷婷依依,在这早春之际,美人们姗姗前来,如梦如幻。

皇帝侧头轻轻问:“华欣身边的人怎么都是这么年幼?为何不派个稳妥的老宫人?”

他问得轻声,自然只有并肩而立的皇后听到,她回答,“北国不同我国,稳妥一点的去了也无用武之地,那几个丫环虽然年幼,但据说都聪明伶俐,过去些日子都能磨练出来,陛下不用忧心。”

皇帝点点头,又问:“那罗家的余孽呢?”

皇后稍抬颚,“就是华欣身后那个奉如意的。”

帝后说话间,华欣公主已经走到跟前,她神色沉稳,眼角处似乎含着泪,盈盈对着帝后拜倒,“儿臣拜别父皇母后。”长长的裙裾逶迤在地,如一朵牡丹盛开,又如烈焰焚烧,绚丽地叫人移不开眼。

子虞跟在公主的身后也拜倒在地,她匆匆朝帝后望了一眼,瞥到皇帝略显苍白的面容,心腾地一下抽搐起来,她想,就是这个人,就是他下了旨,灭她满门。她紧紧握着玉如意,手上一点点渗出了汗,几乎要将如意滑出手,她只能死死地紧握。

一拜,二拜,三拜……

子虞站起身,觉得五脏六腑都快纠结在一起了,那种又苦又涩的感觉涌到她的心头,堵得她喘不过气,明黄华盖的右边似乎有道视线注视着她。子虞抬头看去,二皇子月白锦袍,藩龙金冠束发,站在皇后的身旁,温柔地注视着场中,不知是看着华欣公主,还是在看子虞。

皇后几步上前扶起华欣公主,眼中几乎要掉下泪来,“儿啊,这一去,真不知何时才能见了。”她满面悲伤,不知情的人见了,都要以为华欣是她的亲生女儿了。

华欣公主心中冷笑不止,脸上却垂下泪珠,呜咽道:“儿臣也不愿远离父皇母后……”

皇帝沉声道:“华欣为了我国与北国不兴兵戎远嫁北国之君,做万民表率,你们莫作小女儿模样,让朕再好好看看华欣。”

皇后抹着泪回到原位。礼官上前两步宣读诏书,声音又尖又细。

子虞听着觉得刺耳,她长吁了口气,高悬的心渐渐平复。仿佛不堪烈日的光芒,她稍稍侧过脸,细密浓黑的眼睫如蝶翼轻阖,眸中映下阴影,越发如夜般深幽。

礼官读完诏书,几个近臣纷纷上前赞扬公主,有的说“公主贤良淑德,是天下女子的楷模”,有的说“公主大义,解我朝之难”,有的更说“公主当万世流芳”。

华欣含笑一一点头。百官的身后站着不少慕“公主倾国”名而来一睹芳容的王孙公子。他们都认为,南国战败,只损失一干女子又有什么关系,今日见到城下袅袅而立的公主和宫娥,心中震撼不已,这才知道南国损失的将是这么多青春美丽的女子。

一会儿功夫,礼官前来报时,皇帝一叹,说道:“华欣,别误了时辰。”

华欣又对帝后一拜,“儿臣去了。”

在礼乐声中,公主领着女官上了马车,四匹高大壮硕,四蹄踏雪的白马开道。马车缓缓驶离皇城,一旁围观的百姓纷纷涌上前,在红毡道两侧欢送。

车内很宽敞,可容四个人端坐,还能放下一张矮几。正值春意料峭的时分,车窗上厚重的帷帘遮住冷风,也同时挡住了那些窥视的目光。

华欣公主回到车内,眼角的泪光早已不在,她唇畔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本想伸手去掀开车帘,却停住了手势。

“子虞,这一去不知道还有没有回来的时候,你还想回头再看一眼吗?”她转过头问。

子虞想了想,说道:“我想,但不会。”

坐在公主左侧的穆雪不解,“为什么?”

“我们没有回去的路了,所以只能看向前方的路。”她缓缓道。

华欣公主掀开车帘,碧空万里,漫漫长路直通远方,似乎与天相接。绛萼和穆雪平日锁在深宫,此刻看得出了神。

“这条路真好像是通向天边的。”绛萼叹道。

穆雪道:“那我们可不是到天上去做神仙中人了?”

绛萼扫了她一眼,笑道:“不害臊,你可是拐了弯在夸自己呢!”

子虞和公主对视一眼,都笑出了声。这一笑,把刚才肃穆的气氛一扫而空。

辘辘的马车驶过皇城前的官道一路北行,把豆蔻年华,欢笑如歌的她们带向了另一个陌生的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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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前他赐给她的痛,她早已埋进心间。本以为早已忘却的疼,在面对他时却又时时撕扯她的心。为何不能忘啊,忘了不是会更好吗?嫁他非她所愿,当知晓他就是那个他时,她默然。新婚之夜,他给她立了三条规矩,让她签下一份协议。不许出门,不许和别的男人来往,不许管他的事。七年之内如果她主动提出离婚,她将一分钱也得不到。她答应,因为,本来她就没有想在他身上得到什么。小心翼翼收起自己的心,不想与他有一丝的纠缠,这样是否就再也不会痛?却奈何,天不肯放过她,一场酒醉,他在她的肚子里留下了一粒种子。因为这粒种子,她不由自主的开始关注他的生活,他的所有,明知道他不会有心,却依然让他的样子再次入了她的心。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他从不曾为她或是这个孩子打开过心。他的无心,渐渐冷下了她温热的心。从此,收了情,锁了爱,认真的做起了‘闲’妻良母。却不想她一再的忍让,换来的却是他的变本加厉。现在到好,他的女人居然敢找上门来向她示威,示威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动她的宝贝女儿。我靠,忍无可忍无须再忍。一挥手,毫无留恋的签了那份离婚协议,轻飘飘的带着女儿离开他的范围。什么?让她回去?她冷笑,当她是什么?让她走就走让她回去就回去?我听你在放……废气。他,是黑道上有名的撒旦,白道上让人闻风丧胆的嗜血总裁。他冷酷,他无心,他无爱。女人在他心里就是贪婪与愚蠢的代名词。她嫁他,他娶她,只是一场戏。他不曾关注她的一点一滴,在他心里她可有可无。却不想,有朝一日这可笑的女人居然敢对他有要求了。那好,他会让她一无所有,看她还敢不敢对他有所要求。结果,她居然爽快的把离婚协议书给签了,而且动作干净利落得让他瞠目结舌。难道是他看错了她?当他回家面对着一室的冷清,突然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心有点空,这才发觉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习惯了有她存在的家。纵使这样,也休想他会认错,他没有错,错的是她。再一次巧遇,却发现她变得不一样了。什么时候她有那么好的身手了?居然一脚就能把人踢飞。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女人吗?为什么他从来都不知道她还有这么一面?什么?拒绝?反抗?不回来?我靠,你有种。竟敢不回来,我倒要看看是你小女人厉害,还是我暗夜撒旦厉害。什么?她居然是她?这怎么可能?愤怒、暴躁、嗜血的情绪一瞬间冲出肺腑。天地间立刻风起云涌,只因撒旦要夺妻。本文很俗,如果看不惯请直接点右上角的红X关掉。不要看了再说一些无聊的话。视频地址1:视频地址2:?pstyle=1新文《婚后试爱》在结婚前一天,看到自己的未婚夫与别的女人在她亲手布置的婚房内抵死缠绵,她该怎么办?哭喊,愤怒,揍人,还是要死要活?这些她都做了,可换来的是什么?“你就是死,也别死在我面前。”面对未婚夫无情的怒吼,泪潸然落下。他说喜欢温柔可爱的女孩,所以她磨平自己的棱角,收起骄傲的自尊,只为,可以在他眼中有她影子,可现在她得到是什么?背叛,羞辱。“其实,只要你还像以前一样,我还是愿意娶你的。”听着他冰冷的话语,她压制住将要狂涌的泪水,挺直背脊没有丝毫犹豫的掉头、远走。她,从来不是圈养在笼中的金丝雀,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她有自己的天空要翱翔,没有时间在这里与一只乌鸦废话。望着她毫不留恋的背影,他难得错愕的晃了眼。为什么他突然感觉心中某个地方好像空了,空落让他难以喘息。“一个男人而已,值得你这样糟蹋自己吗?”一向冷静自持的他,声音低哑的问着醉眼朦胧的女人,漆黑的双眼难掩心疼。“嫁给我吧,我许你整个世界。”男人用温热的大手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声音中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坚定。“可是…我不爱你。”她怔怔望着他,没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幽暗。“没关系,以后慢慢学。”“你愿意等吗?”“当然。”他侧眼望着她微微笑着,一伸手把她抱起大步跨入民政局。“喂,你不可以这样。”看着他一步步向她逼近,她瞠大双眼步步后退。“我们今天已经结婚了。”男人笑的如一直优雅的猎豹,垂涎着自己的猎物。“可、可是…。”“你说过婚后会试着学的,不如就从现在开始,如何?”说罢,不等她有所反应,双腿一跃扑了过去。推荐本人旧作:《老公太温柔》这是我第一次写的文,写的不好,勉强可以入眼,有兴趣的话可以看看。我的圈子地址:http://m.pgsk.com/,用你们自己的会员账号就可以登陆进去哦。
  • 穿越之无敌“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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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救帅哥,不幸身死,穿越到古代的极品丑女夕颜,意外发现竟然附身到了一个绝美女子小婉的身上。自古红颜薄命,更可况这个没有地位且备受主子欺凌的丫鬟!一块小小的玉坠牵扯出了小婉神秘的身份,更让她卷入了错综复杂的斗争中。不怕!这里有各式帅哥。且看夕颜如何以丑女心态,玩转于古代,享尽风流香。一个麻雀变凤凰的传说由此开始......谢谢setpn123,建了书友群57769672,喜欢的可以进来讨论下终于结束了,虽然只有三十万字,作为新手的我,却是不容易。新的作品即将开码,名字暂定为《爱上妖孽老公》文风轻松,到时候希望朋友前去看看。
  • 傻子王爷无情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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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毒蝎子,彻底断送了她年轻的生命!别人只知道,那个软弱没主见的女人被迫嫁给一个痴傻呆闷的七皇子。殊不知,她早已不再是“她”!面对痴傻只会憨笑的美男,她气愤难填!你傻,本美女就医好你,谁知医好后,遭到嫌弃,却换来一纸休书,气愤之下,她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
  • 网游之攻防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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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公司辞退的剑逸,幸好交了三个月的房租,要不然就要睡公园了!!正好碰见由世界七大强国联手设计的虚拟网游,号称第二世界的“天启”问世!拿仅剩的钱买了游戏头盔,摸着兜里的二百五十元,剑逸脚踏大地、捏拳怒吼,誓要闯出赫赫威名!!我剑逸终于一天不吃那万恶的泡面!吼!吼!吼!
  • 扑倒蜜桃甜心:总统的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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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梦初醒,纯真少女早已背负三条人命,却强硬的被恶魔扛上肩头,关回‘囚笼’……扣子一颗颗崩落,衣服碎裂的那刹,他扑了过来……为爱沦陷,当她看清他罪恶嘴脸,她却已被迫成为嗜血黑帝的甜心爱人!
  • 危险关系:丫头,悠着点

    危险关系:丫头,悠着点

    老爸老妈出国旅游将她丢给刚回国的他照顾,谁知道他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在家里专门欺负她,将她当女佣使唤,还在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将她给那啥了,不仅如此,好友居然拿她当赌注,输给了他,太过份了,她要奋起,将他狠狠地打回原型!(此文乃校霸独宠拽丫头的孩子篇,很友爱哦)
  • 冷皇的金牌毒后

    冷皇的金牌毒后

    她是杀手女王,也是废材小姐!她杀伐果断,笑傲江湖;她亲临战场,指点江山!可却被迫嫁给一个傻子王爷……她一脚踹之,丫的,少给我装疯卖傻,赶紧把江山给我拿下,要不然小心我要了你的命……【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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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发智商的益智故事全集》从观察与分辨、推理与判断、思维与理解、想象与创造、急智、分析侦破与变通创新六个方面来开发青少年的智商。故事融趣味性、知识性、益智性于一体,每个故事都给青少年不同的启迪。
  • 一只猎雕的遭遇

    一只猎雕的遭遇

    动物小说之所以比其他类型的小说更有吸引力,是因为这个题材最容易刺破人类文化的外壳和文明社会种种虚伪的表象,可以毫无遮掩地直接表现丑陋与美丽融于一体的原生态的生命。人类文化和社会文明会随着时代的变迁而不断更新,但生命中残酷竞争、顽强生存和追求辉煌的精神内核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因此,动物小说更有理由赢得读者,也更有理由追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