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斑驳,轻风袭人,花泽轩静静地躺在地上,看着小小的人儿为自己包扎,又再度恢复了对这明媚日光下的世界的感受,不由地轻轻吸了一口气,道:“好久,没有闻到这样的香味了。”
“香味?”花雨琼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疑惑道,“大伯,什么香味啊?我怎么闻不到?”
“有的,是风的味道,树的味道,阳光的味道。”花泽轩闭上了眼睛,淡淡地感受着这一切。
风、树和阳光的味道?花雨琼有点呆呆地愣在那里,她从不知道,这三样东西有一天也会被人用香这个词汇来形容。如果是别人说的这话,她一定要嗤笑出声,没事装什么深沉有内涵?但是,这话从这个自称她大伯又受了重伤的男人口中说出,她却莫名地感到心痛。
这话的意思,是他好久没有来到阳光下了吧,或者说,是太久忙碌于其他的事情,没有时间,没有心情来体会这样的感觉。而他这深深的伤,又好像在无言地诉说着他是为了什么才没办法享受身为一个人,不,是身为自然界的一份子,却无法得到的最基本的幸福。心酸的感觉充斥着花雨琼的内心,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无声地落下,这一次,她却不是为了自己而哭。
“琼儿,你又怎么了?”花泽轩好半天没有听到小丫头说话,一睁眼,却又看到她哭个不停,连忙问道,“手还很疼吗?”看着她掉个不停的泪珠,他的心都要融化了,只觉得自责无比,他怎么可以伤到这么可爱的人呢?
花雨琼明显地察觉了他的心急,她想止住眼泪,可是却流的更厉害,最后,她只得抽抽噎噎地说道:“大伯,琼儿不疼,但是,眼泪停不下来,大伯会死吗?”
花泽轩怔住了,她这是为了他?他伤的这样重,本来是必死无疑的,现在经过她的帮忙,也不过是暂时止住了伤势,要想活下去,很难,但是他如何忍心伤害正为了他而哭的小女孩呢?他柔柔地安慰道:“别哭,大伯没事的。”
“骗人,你流了好多血,脸比大哥用的宣纸还要白。”花雨琼不是傻瓜,也不是单纯好骗的四岁女孩,那样的伤势,就凭擦一点药就可以好了的话,那大夫还要来何用?更何况,他的血并没有完全止住,她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什么内伤。
“不会的,大伯不会死。”
“我不信,你只是在哄我。不要骗我,我不想你死,告诉我,怎么可以救你?”他温柔的话无法安抚她的心,她的眼泪流的更多了。
花泽轩淡淡地笑着:“你能这样陪着我就已经足够了,至于我是生是死,就交给上天来抉择吧。”他仰头看看天,眼里无喜无悲,像他这样的生命,逝去了也许才会幸福吧。
“你在这里等着,我会回来救你!”
花泽轩想要阻拦她,然而,花雨琼小小的身影已经飞快地跑远了。这下子,她倒是学聪明了,退到了安全距离意外才开的口,不让花泽轩有抓住她的机会,话一说完,立刻就向山下跑去。山上没有野兽,也不会有闲人经过,花泽轩留在那里不会有事,她回花家才可能找到办法救他。
花雨琼飞快地跑下山去,一边跑,一边想着自己到底要怎么办。她不懂医术,不了解花家的武功,根本帮不到花泽轩,但是她一点也不希望他就那样死去。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的人,明明是身份可疑的还差点伤害到她的陌生男子,她却为他的几句话就牵引了情绪,轻易卸下了心防,不顾一切地想要去救他,却说不出什么理由来。
花泽轩很明显不希望有人知道他的存在,为什么呢?如果他是自己的大伯,为什么她从没听说过他的事?一想到他重伤至死都不愿让她去叫人来救他,花雨琼在心疼的同时也不禁感到疑惑,这是什么缘故?飞快的奔跑速度令她的思维也急速运转起来,细想这三个月她所了解的事,她终于发现了当中的奇怪之处,除了爹爹和那些已经出嫁了的姨们,她从未听过或者见过爹爹的兄弟们,这是为什么?将要抵达岚院大门之时,稍微有点明悟的花雨琼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如果她就这样冒冒失失地找人去,恐怕不仅是救不了花泽轩,还是累他受到更大的伤害,所以,她不能去找人,可是,如果不找人,凭她自己,又怎么能帮他?花雨琼站在门口左右为难,忽然从身后传来一阵惊呼:“琼儿,你怎么了?”
花雨琼转身,花沐岚不知何时已跑到了她的面前,飞快地拉起她的手,惊慌地说着:“琼儿,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受伤的,你身上为什么这么多血?梅……”他刚想把离的不远的侍从叫过来,却被一脸慌张的花雨琼捂住了嘴巴,用力拖到了一边隐蔽处。
“少爷,你在哪里?”梅听到沐岚的声音,找了过来,却没发现少爷的踪迹,四下找了找,没有人,便摇摇头进了院子里。
花雨琼轻舒了一口气,挪开了自己的小手。
花沐岚静静地看着花雨琼,温柔地捉住了她的小手,扬起那令人心安的笑容,轻道:“琼儿,告诉哥哥,发生了什么事好吗?哥哥一定会帮助你的。”
正午的阳光最耀眼,可花雨琼却觉得沐岚此刻的笑容比阳光还要让她觉得温暖。是了,她最初看到他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哥哥是这个世界上最能让她安心的人,也是最值得她信赖的人,或许这就是血缘吧,这样一种深入骨髓的感觉,比对花泽轩这样一个陌生人没来由的好感更深刻,她的心对她自己说,如果连沐岚都要质疑,那这里便没有她可以信赖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