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色很不好,青白的没有一点血气,眼睛半眯着似睡非睡的样子,顾北辰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梦里,现在的卢瀼就像是一阵烟,禁不起半点的风吹草动,他蹲在卢瀼身前缓缓的退去自己手上的鹿皮手套。
现在他就想摸摸卢瀼,用自己的指尖真切的感受到她的存在,当他的手触到她的面颊时,自指尖传过来的微凉令他无比心安。
因为他知道,这是卢瀼的温度,永远的清凉无汗,尽管冷却令他无比心安。
“卢瀼醒一醒。”莫名的,顾北辰竟有了一抹笑意,他伸手拍了拍卢瀼的脸颊,他在等待,等待着卢瀼的一场盛怒,但是他却不怕,他希望卢瀼冲他发火,跟他无理取闹撒泼范横,只要她不离开他。
终于,卢瀼还是被他叫醒了,她迷迷蒙蒙的睁开眼,乍看见顾北辰时猛的怔住了,身子也突然向后一缩,好像受惊了般。
顾北辰看见卢瀼躲着自己,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好不容易攒起的那么点笑意轰然溃散,漆黑的眸子,只剩下了子夜一般的清冷。
卢瀼似乎感觉到了顾北辰的不快,醒过神来,又伸出手去牵顾北辰的手,半月形的眼睛里有着一丝迷茫,她说:“顾北辰我冷。”声音怯怯的,带着试探,就像她犯了什么大错急需得到某人的原谅。
只卢瀼的这一句话,却胜过了无数人的万语千言,顾北辰滔天的怒气被彻底平息了,他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坐好,替她摘去帽子,脱掉厚重的外衣音色柔和的说:“既然知道冷为什么还吹冷风坐在地上,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病了怎么办?”
卢瀼不说话,由着他摆弄,眼睛只是盯着他瞧,陌生,不解还参杂着丝丝的忧惧,“怎么不说话?”顾北辰抬起头时正看见卢瀼用这样的眼神端详着自己。
一下子,顾北辰觉得自己的心沉到了谷底,卢瀼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一个危险陌生人,猜忌、怀疑、恐惧、漠然,就独独没有信任。
与顾北辰的眼神相撞,卢瀼下意识的就想要转头回避,可是就在这时,她的下颌被顾北辰牢牢制住,他死死地盯着她,眼里没了半分柔情:“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你不认识我么?”
顾北辰下了狠劲,虽不至于伤了她,但却能让她感受到足够的疼,可是卢瀼却似无知无觉般,眼神瞥向别处,过了好一会,她才幽幽的说:“你捏疼我了。”脸上仍是没有一分多余出来的表情。
顾北辰松开了制住她下巴的手,转而捧住了她的脸,他强迫着卢瀼与自己对视,仍然那个是那句话:“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你不认识我么?”
而卢瀼回答他的,也仍旧是沉默。
其实,顾北辰不知道,卢瀼在很认真地思考着顾北辰提出的这个问题,可是想了半天,她仍是没有答案,顾北辰这个人,她,终究是看不懂的。
没于答案的问题,你又叫她如何能答得出,强人所难也不过如此吧。
于是她给了顾北辰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不是什么答案,但却很重要,她说:“顾北辰我很冷,快要没有知觉了,我想洗一个热水澡,可以么?”
她的话是一记响锤,击碎顾北辰所有的防备,他对于卢瀼总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垂怜,就是那种看不得她有半点受苦的样子。
顾北辰叹了口气,抱起她往浴室走,烧好了热水顾北辰又替她点了一点安心凝神的香薰精油,卢瀼泡在热水,只感觉全身的寒气都顺着张开的毛孔跑了出来,说是冰火两重天也不为过,袅袅蒸腾的热气熏得她脸上有了些血色。
水的浮力是她的身子轻飘起来,渐渐的,卢瀼是真的觉得乏了,身心俱疲,沉沉的就睡了过去。
水温渐凉,顾北辰轻轻地将卢瀼从水里捞了出来,用事先准备好的大浴巾将她擦干,替她换了件新的睡衣,又用薄被将她裹得严严实实,这才把她抱出浴室,房间的壁炉里,此时已经重新升起了火。
地毯换了新的,地面已经清扫干净,房间里又有了暖意。
顾北辰抱着卢瀼一步步朝着大床走去,卢瀼难得的睡得沉熟,连翻身也不侧有过,舒展的眉眼不见一丝愁容,她就躺在他的怀里,也许是怀有身孕的关系,卢瀼比原先沉了不少,抱在怀里有些坠手。
可是顾北辰却分外的喜欢这种沉甸甸的感觉,踏实,安稳这是在卢瀼身上最不易找到的东西,他只有在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紧贴着她病冷肌肤,感受着她绵长的呼吸时,他才能感受到,卢瀼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顾北辰将卢瀼平放在床上,替她掖好被子,随手点亮了摆在床头上的那盏台灯,橘红色灯光,不是很明朗,但却足够用柔和,这是他为卢瀼准备的,灯光直射向他这边,卢瀼夜里起来就会有足够的光看见东西,但有不会因为光线的直射而感到刺眼。
看着柔然的灯光,顾北辰想,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以前他最恨别人扰他清梦,可是现在他却被训练的只要卢瀼一有动作他就会马上转醒。
顾北辰坐在床尾,手里捂着卢瀼的脚,卢瀼怕冷,尤其手脚总也不见暖和,给他看过胃病的那个国宝级老中医在给卢瀼号过脉之后,捋着山羊胡子思度了半天,最后只憋出了四个字,气血不畅。
想着可以来个食补,偏偏卢瀼又是个虚不受补的体质,顾北辰没法,所以自从入冬以来他每天都会这样做,用手去替她捂脚,卢瀼的脚很秀气,捧在手里就像是捧着一对玉如意细软柔腻,滑不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