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灭了，卢瀼被人从里面推出来，除了一条胳膊裹得有点像木乃伊，神智还很清醒，看见顾北辰还知道要横眉冷对。
顾北辰握着卢瀼那一只没有受伤的手，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一路跟回到病房，院长看着凌寒：“凌小姐，请问刚才那位是顾先生的……”
凌寒看着院长一脸的不耻下问，冷声讥笑：“命。”
“什么？”院长仍是一脸的不明所以。
凌寒正视着他，一字一顿的冷声说：“我说她是顾先生的命。”
再不去看在场所有人一脸惊讶的表情，转身，凌寒朝着顾北辰的方向走去。
卢瀼的脸色很不好，脸上还有没有干却的泪痕，看着顾北辰，目光幽寒，顾北辰则是拧着眉，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手臂上的伤。
“对不起。”顾北辰擎起卢瀼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贴在面颊上，话语里满是歉意。
卢瀼也不挣，任由顾北辰握着，她不怨别人，要怨也只能怨自己没长好记性，记吃不记打，以为顾北辰对自己好一点她就可以拿着鸡毛当令箭，拿自己不当外人，但其实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也不过寥寥两三个月，想着想着，卢瀼的心越发的沉，敛了敛目光，不带任何感情地说：“没关系，我累了要是没什么事你就回吧，都这么晚了，你明天还要上班的。”
顾北辰以为她还在和自己耍脾气，于是也没放在心上，脸上挂着笑轻声的哄着：“别闹了，我今晚哪也不去就在这陪你，你乖好好睡，这样伤才会好得快。”
卢瀼没再搭言，闭着眼睛开始假寐。
凌寒在外面站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听见里面挪凳子的声音，这才轻轻地敲了两下门。
“进来。”顾北辰在给卢瀼掖被角，连头也没抬，可能是因为凌寒的敲门声打扰到了卢瀼，刻意压低的声音透着些许不悦。
“顾先生这是您的衣服。”凌寒将手提袋放到一旁的沙发上，等待着顾北辰的下一步指示。
“接下来的一周我都会放假，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要打扰我。”
凌寒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诧，但转瞬恢复了平静，目光凛冽的扫视了一眼病床上的卢瀼一眼：“那么，三天后韩家的晚宴是否也一并取消。”
“不必了，我到时会准时参加，没事你就出去吧。”顾北辰替卢瀼理了理碎乱的鬓发，冷淡的说。
“是。”凌寒快步退出门去，随手将门带好。
午夜里，纤细的鞋跟在走廊里，踏出一声声捷快脆响，风吹过，树影将月光横拦在怀，光从叶隙流过，破碎了一地，不知是谁的心。
卢瀼被手臂上的伤搅得一夜不得好睡，昨夜，顾北辰说的什么她听得一清二楚，他说，他要休息一个星期，卢瀼想，这应该是跟自己有关系的吧，可是那又怎么样，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她不是小孩子，以前做过太多记吃不记打的事，这回是真的怕了，她决定长一次教训，好好学学吃一堑长一智的课程。
早上顾北辰从厕所里洗漱出来，卢瀼正坐在床上望向窗外发呆，卢瀼心想有钱人真是好住的病房都跟星级宾馆似的，厨房厕所家具摆设，应有尽有，坐在病床上顺着窗户望出去满眼的湖光山色碧水天蓝，可她的心情却怎么也好不起来。
动了动受伤的手臂，伤口还会疼得让她忍不住想蹙眉。
顾北辰看着她去碰伤口忙几步走过来阻止，担心又不失温柔地说：“别碰，你要是不舒服找大夫说，外一伤口又裂开感染了怎么办？”
卢瀼抬头去看他，他才洗完澡脖子上还搭着一条毛巾，头发尚没来得及吹干湿漉漉的，有些发梢还在滴着水，皮肤白的十分清透，头微微的低垂着，这个角度看下去，可以清晰地看出他眼尾飞扬的弧度，饱满的额头像十五的满月，好看的远山眉紧紧地拧着，目光关切盯着她受伤的手臂。
这样的姿态像极了一个温情的丈夫，卢瀼有些讽刺的想。
“我没事，已经好很多了，谢谢你。”卢瀼将手从顾北辰的手中轻轻抽出。
顾北辰在听到卢瀼说谢谢的时候身形明显一僵，但转瞬柔和了下来，扬起一张笑脸，眼神柔和的都能滴出水来：“没事就好，想不想吃点东西，医院的饭很难吃，你想吃什么，我让老齐送过来。”
卢瀼摇了摇头，说：“不必了，有什么吃什么吧，你要是吃不惯就去外面买点什么，不必在这里一直陪着我。”
顾北辰叹了口气，目光有些许的无奈，他说：“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我也给你倒过谦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卢瀼扯高了被子将自己盖住，准备对顾北辰来个听而不闻视而不见：“你想多了。”
这下顾北辰那点少得可怜的好脾气也终于消耗干净了，伸手才要去掀被子就见卢瀼那只打着绷带的手臂隐约在被子下面若隐若现，怕自己碰疼了她，伸出去的手在强大的理智强控下收了回来。
顾北辰此刻不只气卢瀼，他更气自己，昨晚他一时的冲动，又将两人的关系打回了原点，她又开始躲着他，防范他，对周遭的事物竖起壁垒，她又开始思考着怎么再去做回原来的蜗牛。
“卢瀼你给我起来。”
卢瀼很听话的坐了起来。
“有事？”卢瀼垂着眼睛看也不看顾北辰的文问。
“有什么不高兴的你就给我直说，别这么阴阳怪气的。”
近百年前，鲁迅先生曾在纪念刘和珍君中说过这样一句话——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灭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