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酒店的大门，顾北辰凉凉的声音在卢瀼的头上响起：“戏演完了。”随后搂着卢瀼的手也跟着要松下来。
“别动。”卢瀼拽着顾北辰的衣襟又往他的怀里缩了缩，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顾北辰被她这一突来的举动弄得一怔，最终还是没有忍心推开她：“怎么？韩子萧又把你的心伤了？”
卢瀼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靠在他的怀里像一只无尾熊把着一棵可以让她安心休憩的大树。
顾北辰也不说什么就这样任由她抱着。
不知过了多久，卢瀼从她的怀里走出来，坐到了树下的长椅上，顾北辰跟在她身边也坐了下来。
卢瀼望着才抽出嫩芽的新柳，笑着说：“就在你进来前韩子萧说，他喜欢我，而且喜欢了很久。”
“嗯，是么？”意料之外的，顾北辰竟然没有炸毛。
“唉，看来你也不是多在意我。”卢瀼故作惆怅地说，但转而又笑道，“不过这样也好，你和我都会轻松不少。”
听完卢瀼的话，顾北辰咬牙冷笑，终是没说什么，不是不想说，而是气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其实，不是顾北辰不在意，就在他听说卢瀼去见韩子萧时，他的心就像被人狠狠地掐了一下似的难受，再经由他安在她手机上的窃听装置得知，她在最无助的时候竟然去找叶净替自己解围而不是他这个丈夫时，顾北辰真想把他揪到自己面然后好好问问她，他顾北辰之于她卢瀼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只是现在的卢瀼他实在拿不准该用一个怎样的态度去应对，他不能把她逼得太紧，更不能将她放得太松，长这么大，顾北辰还是头一回尝到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顶在头上怕吓着的滋味。
稳定了一下情绪，顾北辰冷声说道：“卢瀼其实，我今天很生气，理由你该清楚。”
可卢瀼却像是没听到，坐在那里咯咯地笑。
答非所问地说：“顾北辰，我觉得心里堵得慌，有些话我现在要是不说出来可能会憋死的，你愿意听我说么？”然后她就像是个讨糖吃的孩子，弯月似的眼睛，笑眯眯的看着他的眼，一副讨好的样子。
“嗯。”顾北辰想说，她这个样子，他怎么忍心拒绝。
得到了顾北辰的允许，卢瀼将头歪在他的肩上，轻阖着眼，面朝阳光：“我认识韩子萧时，我十五岁，他十九岁，他是我们学校最年轻的物理老师，总是白衣翩翩故作成熟的样子，但说穿了不过是个大男孩罢了，学校里有很多女孩子都喜欢他，我也是，喜欢她好看的眉眼，喜欢他说话时的样子，可是那时候的我什么都不敢对他说，而且我觉得他也不是很喜欢我，呵呵。”卢瀼自嘲似的笑笑，紧接着又说。
“你别不信啊，他那个时候很喜欢作弄我总是在我溜号的时候叫我起来回答问题，回答不上来他就会狠狠地损我一顿，搞得全班同学都笑话我，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喜欢他，可是，我那个时候的胆子很小的，再怎么喜欢都不敢和他说。”
“直到，直到，直到奶奶病重，老爷子和我说想要救奶奶就必须嫁进顾家的时候，我才敢去跟他说，他马上就拒绝了我，记得当时我还很伤心的哭了，可当我哭完了我又开始感到庆幸，庆幸他断了我最后的一丝妄想，让我能够全无遗憾接受现实。”
“你所谓的现实就是接受爷爷开出的条件嫁给我。”顾北辰静静地说。
“嗯。”卢瀼点了点头。
“可是，现实这东西即便你接受了它，它也未见得就会善待你，我自认付出了所有却终是没能留住奶奶的一条命，奶奶的死，让我的天塌了一大半。”
“所以在这个时候，你就又想起了韩子萧。”顾北辰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言语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境，他竟可以心平气和的同自己的妻子去谈论她的初恋，想想都觉得好笑但是他此刻却笑不出来。
“是啊，那时候我把他当成是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他当时却在准备出国，和李云歌一起，然后我就去求他，求他不要走，求他陪在我身边，结果他还是拒绝了我，我记得我在他们家门前跪了三天三夜，而他却守在正得着重感冒的李云歌身边，其实，我当时也在病着发着四十多度的高烧，来给他送行的同学和老师们都把我当做是一个笑话看，但这些我都不在乎，只要他能留下，哪怕是不在我身边，每天能让我看一下也是好的。”
不知不觉卢瀼的声音沾染了湿气，微微地颤抖，像是微风拂过的水面：“可就是这样，他还是走了，这一下，我的天全塌了，我付出了所有可是却失去了一切，顾北辰，如果当年你是我，你还会选择活下去么？”
“所以你就想到了死？”顾北辰的语气有些急，卢瀼看不见他的脸，但她知道顾北辰在发脾气。
“是啊，我当时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感觉每喘一口气都会让我筋疲力竭，睡着的时候还会好一点，因为那样我可以梦见奶奶，可是那段时间我根本就睡不着，医生给我开了好多药我都有吃，但还是不管用，于是有一天晚上我吃了一百片的安眠药，那夜我终于睡着了，睡的很香，但最后还是被人叫醒了，死不了就还得活。”
“再后来我的身体越来越差，得了很多病有身体上的，也有心理上的，只是我都不记得了，你知道么，我的记忆不完整，它就跟我的心一样是残缺的。”
顾北辰自信是个雄辩纵横的人，但是现在他却不知道要如何去跟卢瀼搭话，她说的每句话都带着血，她在自己面前生生地将陈年旧伤连皮带肉的揭开，这样的疼这样的伤，仿佛他用怎样的言语去抚慰都是无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