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张狂不是没道理的。早先在皇城,我就了解到这个天下第一当在全国遍地开花,信誉极高,原则古怪,幕后老板想必是个人物。我那次在皇城当一支千年灵芝,掌柜一看了一眼就开了价,价格拿捏十分到位,想来是经常接触这些珍宝。一手给货,一手给钱。给出的银票也是小面额票子,他说:看得出来,客倌您并不想张扬,碎票花起来不会引起注意。能开出这样的店,培养出这样的人才,这老板绝对不简单。
我也就是那时了解到这个当铺竟然什么都当。口号是:“只要你敢当,我就敢收。”
看着他们把龙衍抬进去,我收下一打银票,转身,离开。
从当铺出来,我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没了龙衍的纠缠,轻松了,可以自由自在地过我想要过的生活,不用再担心他出状况了。可是心里却有种淡淡的闷挥之不去,隐隐盘绕心间。
不是没想过找个镖局护送他回京,但是第一,龙衍肯定不肯,第二,太破费了,这不符合我流氓落的行事风格。当铺就不一样,我把龙衍塞给他们,他们给我钱,还得把龙衍给乖乖送回去,谁敢私匿皇子呀。想到这里,我就不得不佩服我自己,果然将流氓本色发挥到了极致。
希望龙衍能配合点回家才好,这样才不枉我将那面御赐金牌塞到他怀里,纯金的呀!心疼肉疼浑身都疼。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只是搞不清楚我爱的到底是他还是银子,或者两者都有吧。算了不想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抹了把廉价的眼泪,我又唱着努力向前冲大步离开。
清水城。天下第一当铺后院,听雨阁。
雕梁画栋,漆金镶玉,珠帘荡漾,轻纱舞风。软塌上半躺着个柔若无骨的人儿,细长却不失坚韧的眉没入云鬓,挺直的鼻梁,鲜红鲜红的唇映在那张白净如雪的脸上却勾勒出一段绝世的妖艳。一笑,便让世间的繁华褪色,只剩下一片耀眼的玫瑰。黑发恣意地散落在身边,有几缕轻轻地挂在额旁,慵懒中自带一种高贵。
此刻,他手中正拿着那枚御赐金牌,闭着双目,像在沉思,又像在小憩。只是,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只是喝多了在午睡。
午后的暖风轻轻拂过,扬几他几绺发丝。
仿若被那阵风惊动,塌上的人儿缓缓睁开那双媚惑众生的眸。点漆一般的眸子竟闪着……调皮的光芒?
“呵呵,原以为我够无赖了,没想到还有比我更无耻的人。有趣,有趣!”跟这个又吃又拿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流氓一比,自己充其量只能算是个四处偷嘴的偷儿。
“李福,找几个好手把那小子送到皇城当铺去。后面的事我会另外交代他的。”像是珍珠落入玉盘的声音,圆润清脆而不刺耳。
一直候在门外的李福弯腰应了声“是”,便匆匆走向安置龙衍的屋子。
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塌上的人儿复又陷入沉睡。
树林里。
“出来吧。”清冽而平静的声音,泛着点点杀意,却偏偏映着一张邪魅的笑脸,矛盾的组合却不会让人觉得突兀。荧火点点,衬着那张邪美的脸,那抹勾魂的笑,那头柔顺的发,那袭血红的衫,偏让人觉得该死地和谐。
“慕离魅,苍山派八十二口是不是你所杀?”为首的一人明显底气不足。相信只要慕离魅说“不是”,他立马会上前拍着人家肩膀说:哈哈,误会,误会,咱兄弟去喝酒哈,喝酒。
“你觉得呢?”微勾嘴角,慕离魅不答反问。
“大师兄,别跟这魔头废话了,咱动手吧!”旁边的青衣弟子沉不住气了。这慕离魅太可恶了,心胸狭窄还杀人如麻。
红影一闪,“你大师兄明显比你有脑子多了。”话音刚落,慕离魅又站在了原处,仿佛从未动过。只是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颗头颅,正是那个青衣弟子。他脸上的表情还停留在先前的义愤填膺。
慕离魅吃吃一笑,一掌劈开那头颅,脑浆迸溢,“奇怪,还是有点脑子的嘛,那怎么还这么蠢呢?”一边摇头一边抛开那头颅,勾魂的凤眼扫向大师兄:“你比他聪明得多也。”
大师兄不禁瑟缩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被后面的弟子抵住。“慕离魅,你不要欺人太甚!”
大约是明白自己逃不过这一劫了,大师兄忽然涌起一种豪气,一挥手上的剑:“我们一起上,一定可以拿下他!”拼了,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慕离魅唇边的笑容更深了,又是一群来送死的。内力渐渐凝聚在双掌,手心泛出诡异的荧光,火红的发迎风飘摇,在圆月下更显得阴森骇人。
“御……魂……流……”
惨白的月光见证了刚才的腥风血雨,断肢漫天飞,热血随风飘,映着慕离魅邪魅的笑容,交织组成一幅诡异的画面。
当一切都沉淀下来,颀长的红色身影停顿在风中,沉默不语。满地的残肢断骸不断提醒着他刚才的暴行,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抬起头,又是月圆了吗?每到这个时候他总是不可遏制地渴望鲜血,感觉身体里有个嗜血的影子随时都会从自己身体里撕裂而出。如果没有知觉也就罢了,偏偏就如喝醉了酒一般,明明头脑很清醒,身体却不受控制。
而自己这些年似乎受这个影子的影响越来越严重了,就连平日里也逐渐变得暴躁易怒且邪恶残忍。
慕离魅幽幽叹了口气。复又自嘲一笑,谁会想到大魔头慕离魅也会叹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