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假装好心:“小动物身上细菌太多了,前几天还看电视上说什么弓形虫,晓辰,你还是要注意。”
在他眼里,我就是寄生虫、黑脚印、口水王的代名词,我真是烦透了他这幅自命不凡的语调。
“千百度把所有该打的疫苗都打了,它自己也很爱干净,而且大部分宠物身上的寄生虫都可以预防和治疗,外面是有很多耸人听闻的传言,有些属于误导,你不要担心。”她回答。
妈妈拉住他的手走到我面前,说道:“来,认识一下,这是千百度,这是陈路远叔叔。”
他急忙挥挥手,显然不太接受这种关系。我也连忙转身走的更远,趴在地上观察他。
说实话,我虽然不喜欢他,却没料到他会给我的生活来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进了客厅,他看到桌子上丰富精致的餐点,立刻送上甜言蜜语:“原来才女不只会写文章,还做一手好菜。”
美言很受用,再有才的女子都会犯傻。酒杯时而叮当作响,两人笑语连连,我焦躁地趴在一边,任由时间从耳边流走,无计可施。
回过神来,进行自我检讨,毕竟是妈妈喜欢的人,我或许不该这样无理,只要妈妈能幸福,我究竟是何种感受又有什么重要。
若说狗的直觉和预感是灵敏的,那我之前的想法很快就得到了验证。我一直静静站立在阳台门前,感受光的暗淡与消逝。
吃完饭后,妈妈站在阳台上透空气,她深呼吸,伸个懒腰,笑容浮上脸颊。
陈路远进了洗手间,我在门外咬我的塑胶骨头,他在里面压低声音讲电话:“我今晚一定会过去的,现在不方便……”
他所说的不方便是指什么……我们不过是初次见面,我就有不妙的预感,我内心涌动着一个想法:我得让妈妈警惕他。
但我不敢轻举妄动,倘若我的猜测是子虚乌有,那会破坏妈妈的幸福,对我自己和陈路远的相处,也没有什么好处。
但如果确有蹊跷,妈妈一时半会也不会明白我,还会让陈路远对我多加防范。
我在门外低吼,是在提醒他:“别搞鬼,这里还有我在!”
陈路远回答电话那端的人说:“没别人,对,我还在她家,刚才是她养的一条狗而已。”
我从鼻孔里出了一口气,算是对他的警告,他也太不把我的智商放在眼里。而已?
妈妈在背后敲敲我脑袋:“你这个小家伙,蹲在洗手间门口干什么?小色鬼。”
陈路远若无其事地走出来,摸摸我的头说:“听说小狗爱吃醋,原来真有这样一回事。”
他抬起手腕看看表,又说:“很晚了,我先回去,晓辰,菜很好吃,下次不要这么辛苦。”
他说的这样冠冕堂皇,我真有些不耐烦,只好在门口不停兜圈子,又给他抓住机会:“看看,百度好像不高兴了,要我走呢。”
我也很想表现出我的风度,让妈妈和他有一个和谐的相处环境,可是一想到他的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想起陈路远望着她的眼睛,说出那些我一辈子也说不出的动听情话,妈妈渐渐陶醉其中,侧头倾听并微笑,我心里的滋味真是说不出的糟糕。
陈路远他不喜欢我,已是事实。我不信任他,也成定局。
心虚的人经受不住注视,更不喜欢有人窥探他们的心灵,偏偏我对他是那样的好奇,忍不住一再地看他。
我不知道妈妈判断陈路远是依照什么标准,是因为他长的高大还是他会说花言巧语,而我们狗狗判断一个人,主要凭借直觉,他对我没有付出真心,我也绝对不会对他产生好感。
虽然讨厌他,认定他居心不良,却也没有什么证据,我只好按兵不动。真是佩服我自己的沉着,我如此处变不惊,或许因为我经历太过丰富。
他热情不减,一天十几通电话问候,隔三差五亲自上门,还叫人不断送来有芳香四溢的鲜花和晶莹美丽的水果,严重占用了我和妈妈相处的时间。
但为了妈妈的幸福,在他面前,我还得装的若无其事,对他一丝一毫的怀疑都没有,这种功夫,需要我极大的忍耐力。
面对我的时候,他也百般改变他的面孔,有时候热情似火,有时候冷若冰霜,他的企图不明确,依照我可怜的智商,也无法将他分析透彻。
当着妈妈的面,他常常一把将我举高,犹如举一个毛绒玩具,再抛向空中,让我坠下,他自得其乐地笑。
趁妈妈不注意,他还会吓唬我,将我抱在阳台上,对着下面示意我:“下去吧,把你扔下去好不好?”
我心里暗藏一把火,惶恐挣扎:“放开我,我讨厌你。”我喉咙不自觉地发出低吼,接着身后释放了一股气体。
陈路远立刻放下我,皱起眉头,挥动着手,想将气味赶走,他心里一定在骂:“这条母狗竟然放了臭屁!”
我的到来给妈妈增加了很多乐趣,同时也带来很多麻烦。
假若没有我,她可以四处旅游,可以请朋友来家里做客,随时出去逛街不必牵挂我在家会不会寂寞和饥饿,跟谁谈恋爱是她的自由。
但,这就是妈妈喜欢的人吗?
我日夜思索,无法作出正确的判断。爱屋及乌也许很困难,但他不该盘算着离间我和主人的感情,他不该常常当我的面问她,是不是我随地大小便,是不是我不听指挥、乱吼乱叫,是否我经常被邻居投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