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到医院,它已经瘦到皮包骨,气若游丝般躺在那里,一双眼睛委屈地望着我,微微摇摇尾巴算是礼貌地打了招呼。
“不是已经开始慢慢好起来了吗?怎么成了这样?”我焦急地问。
孙医生说道:“不知道踩它的人用了多大的力,它内脏伤势得比预期得严重,又反复了。”
“现在怎么办?”我手足无措。
“这狗太小,伤得又重,再救下去要花不少钱,并且不知道是否成功,现在,你可以说是这只狗的救助人,所以需要你来拿主意。”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来决定继续治疗还是放弃。这狗出现在你家门口,也算跟你有缘,当然,如果你为它选择安乐死,也完全可以理解,毕竟你已经尽力,这就看你自己了。”
千百度侧躺在一旁,拼了命地抬起头来,有赖我保护地望着我,如同无人照看的婴儿,想要把自己的一切都托付给我。
它很弱,但它想活,努力为自己争取。狗这类生物,生死不由己,并没有自主和决定权。望着它纯真无邪的眼睛,我根本无法说出放弃的话。
为了帮它养胃,几乎不让它进食,药物和营养都靠输液维持,每日四小瓶,价格不菲,让我的荷包一日一日瘪下去。
输液很简单,但担心它的脚丫会乱动,必须有人时刻盯着或者抱着,在医生护士忙碌的时刻,这个任务自然就落到我的头上。
我轻轻抱起它,渐渐解除内心深锁的恐惧,感觉到它特有的柔软和温度。它安心地缩在我怀里,头靠住我的手臂。
它瘦弱,所以很轻,闭着双眼,时不时因疼痛而细弱地呻吟,嘤嘤地抽泣。
我注视着它的脸,心生恍惚。不知我幼年生病之时,母亲是否也会这样,执着我的一只手,拥紧我,会不会怕我乱动,担心我碰了针伤到自己?
我这才真正仔细地观察它:千百度绝不是一个漂亮的狗,圆而大的眼睛,深褐色瞳仁,一只眼眶好像画了浓重的黑眼线,造成眼睛一大一小的错觉。
它没有优秀纯良的血统。听医生介绍,它有吉娃娃的脸庞,比格犬的耳朵,腊肠的身子,甚至带了一点小猎犬的灵性。如此说来,它的父母便是流浪狗,随意交配,身世相当复杂。
它不漂亮,但并不影响它可以成为一只好狗,我确信小偷放弃继续撬门是它的功劳。
在鬼门关前徘徊了几天,它才终于不再剧烈地颤抖,一听到声响,警觉又好奇地东张西望。但我每次离开,它都会叫,声音渺远而哀伤,如在细细地呼唤妈妈。
半个月后,它胖了许多,我一进医院,它的眼睛便放射出惊奇的光芒,对我的到来表现得十分开心,小脑袋在我的腿脚上撞来撞去,用这种特有的方式迫不及待地向我报告喜讯:“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