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2006年8月14日
“车老师喜欢用自来水冲咖啡吗?”
听到后面的询问声,车小玮才惊然清醒过来,连忙关了水笼头,可咖啡已经被糟蹋。清洗了杯子,她又倒了一包咖啡,然后拿起电水壶冲水到杯子里,看到古怪的咖啡,她才记起电水壶里的水早凉了。这里没有微波炉,所以这杯咖啡也糟蹋了。
“不相处还真不知道一个人的生活能力,居然连杯咖啡都冲不起来。”
后面的人在笑她。车小玮放弃了冲咖啡,来到客厅的沙发坐下,被古海峰取笑之后,她反而心情不紧张了。看着他,她在想怎么解释自己上午的行为,总得自圆其说一下。可脑子还是运行不灵活,她就是找不到好的解释语言。
“到今天,才知道车老师也有狡猾的一面。”古海峰先开口了。
“什么意思?”她不知他所指何意。
“同意我来借住,原来是有目的的,想用我来当挡箭牌。”
他是这样理解今天的事件,车小玮倒没料到。仔细一想,站在他的角度,还真像是她在利用他来进行拒婚。这样理解也好,她也不用费神想什么解释。车小玮顺着话意夸了一下古海峰,对他的临场发挥她很满意,真像是受过训练的专业演员。
“那是我的心理素质好。”古海峰傲气地笑,又轻声怨,“车老师应该事先打声招呼,突然间从学生提拔到男朋友的位置,心理素质差的人,可能会疯掉。”
被他嘲笑埋怨,车小玮也只能默忍,不管如何她还是蛮感谢他的,能让她顺利躲过方姨的问题。不过对于古海峰的诚实,她也忍不住埋怨了一下,虽然诚实是美德,但需要那么诚实吗,说小就可以了,非要把数字说出来吗?
古海峰看了她一眼,笑道,难道他不说那个数字,她的年龄就可以变小吗。除非她更改了出生证明,否则这个年龄是铁定的事实。既然年龄已经无法更改,那就要勇于面对,逃避事实是幼稚的行为。
车小玮被说得哑口无言,恨不得马上从房子里消失掉。事实上他的话是对的,如果中午的询问,是一场真实的询问该多好,他的回答是那么令她心悦诚服。更如果,人的出生年份是可以更改的,那她就把自己的年龄改小八岁。在不知道真正年龄时,她的生活也不会因为假年龄发生什么问题的,可见年龄这个东西真的很虚,它的存在只能做为一个参考数据。
车小玮看了一下时间,一下子惊坐起来,她竟然睡到十点五分。
通常她最多睡到九点,今天起得如此晚,是因为这个房里多了一个特殊的异性,害得她一夜都不能静心入睡。突然的共处一室,打破了单身者的思绪,一夜不知辗转反复了多少次,到凌晨两点多才睡着,这一睡就相当沉,结果早上醒得也就有些晚了。
走出卧室,第一件事就是查看一下客厅里的人。古海峰居然比她还会睡,躺在沙发上的他,微侧着身子,沉睡的脸庞带着一丝浅浅的微笑,没有了傲气多了一份温和,比醒着时更迷人。现在看着他,感觉幻想有点真实化,那道无形的界线也像暂时不存在了。沙发上的人翻动了一下身子,像是要醒的样子,车小玮连忙收回视线,快步走向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时,古海峰已经醒了,坐在沙发上摆弄相机,看到她出来,便问她,愿不愿当一下导游,陪他到旅游景点玩一下。周日,反正她也没事,车小玮答应了。走向厨房,她发现有一份三明治,还有一个煮咖啡的咖啡壶,壶内已经有煮好的咖啡。这些东西昨晚并没有,而且她都是冲速溶咖啡,厨房原本就不存在咖啡壶。
车小玮转过身问客厅里人,厨房里的这些东西是从哪来的?古海峰擦着相机回答她,是他跑了挺长一段路,到一家商店买的,因为他喝不惯速溶咖啡,所以买了咖啡和咖啡壶。他已经吃过了,三明治和咖啡都是为她留的,可能咖啡有点凉了,她自己加热一下吧。
她是给了他备用钥匙,可昨晚他并没有出门,车小玮不解地问:“什么时候买的呢?”
“今天早上,在你没睡醒前,借用运动时间,去买的。”
“你早就睡醒了吗?那刚才……”她后背发凉。
“自然是在装睡了。”古海峰抬起头朝她笑,“发现车老师很喜欢盯着我看。”
他笑得好看,她却觉得好郁闷,居然会掉入陷井。“你知道吗,睡相可以透露出人的性格和人生,我只是在研究你的睡相。”车小玮替自己辩解。
“研究结果出来吗?”古海峰好奇地问。
有关睡相可以透露出人的性格和人生,并不是她社撰的,在网上是有这些资料与说法的,车小玮还记得有一种说法,说睡觉时带有微笑的人,性格善良坦荡。所以她回答他:“你是个坦荡的人,人生也会如此。”
“这也算看相吗。”
古海峰放下相机,走到厨房,让她举起右手,翻开手掌。然后他像个相师似的看着她的手掌,边看边说:“你的掌纹很细,可见你不是干粗活出身的。你的感情线很长,说明你是个对感情执着的人。根据你的婚姻线,你的结婚年龄会在三十几岁。”
“对年龄超过三十岁的女性说这样的看相结果,不觉得可笑吗。”车小玮提醒年轻的相师,不要说缺可信度的话。
这是有根据的,手掌侧面,小指尾部到感情线部位的纹路就是婚姻线。一般这里会出现几条短掌线,以最长最深的线为准,它如果在当中,那就是适龄期结婚,如果它接近感情线,那就是早婚,如果它接近小拇指尾部,那就是晚婚。以此类推,越靠近小拇指尾部晚婚的年龄就会越迟。她的最长最深线可是偏向小拇指尾的,但还算好,还不是特别偏,四十岁以前应该会结婚的。
古海峰指着她的手掌侧面小指尾部到感情线部位,说得有板有眼。车小玮认真地看了看他说得位置,的确如他说得,那条最深最长的线偏向小指尾部,这样看来也不像是在杜撰了。她指了指他的手:“你的呢,让我看看。”
“真离谱,哪有看相的要求看相师的相,我的婚姻线当然不会那样糟糕。”
古海峰笑着走回到客厅,继续摆弄他的相机,那投入的神情很认真成熟,真的很有一种大人般的气质。而车小玮喜欢的,也就是他这种宛如大人般的气质,接触到这种气质时,她就会忘了他的年龄。
到渥太华虽然有几个月了,可并没有真正游玩过这座城市,就是刚来时随同黄明宇去过梅杰小山公园。上班后,就再也没有时间出去游玩,所以,做为导游,她能够带领古海峰去的地方,也就是这个梅杰小山公园了。
八月的梅杰小山公园不如五月艳丽,少了郁金香,就像卸了妆的美女,恢复了原来的素容,虽不艳丽,但也清雅无比。公园里的游人因为郁金香节的结束也相应减少,对于古海峰来说,这样更好,更适合取景拍照。
他们慢慢走着游着,谈景色也谈拍照技巧,两个人的着装都是牛仔裤配T恤,单从外表是看不出两个人的身份与年龄。或许在其他人眼里,他们也只是一对外国来的情侣游客吧,只是这对情侣不太亲热,也不太放得开。
在公园逛了一圈后,古海峰意犹未尽,提议乘游艇游一下丽都运河。这是渥太华一条极为有名的运河,它贯穿了整个市区,是十九世纪初,英国人采用“静水”技术,创造的一条具用历史价值的运河。春、夏、秋三季是游运河的最佳时间,上次看到别人游运河时她就有那个念头,因为黄明宇没有说,她自然也不好意思提要求。现在古海峰的提议正合了她的心意,车小玮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
游艇启动,风吹来运河的气息,微凉而又清新。观赏着两岸的风光,身边还有一位令她心旷神怡的男青年,这一刻车小玮觉得挺幸福的。如果现在还是五月,那就更是锦上添花了,因为那是运河最美的季节,河两旁会开满荷兰王室赠送的郁金香,姹紫嫣红。
“车老师喜欢这座城市吗?”古海峰问她。
“目前的确很喜欢,但不知道冬季会怎么样。”车小玮知道自己是个怕冷的人。
“南方的人可能会不习惯冰天雪地的地方,但我喜欢这儿的宁静。”
“感觉你是开朗积极的人,怎么会喜欢宁静。”车小玮好奇他的喜好。
“外表并不代表一个人的内在,开朗是因为我乐观,积极是因为我有追求,这和我的性格有关,和我的内心无关。”古海峰深沉起来,“我的内心就像这运河的水,它本身就是宁静的,所以不喜欢张扬吵杂的氛围。”
“是不是,爱情你也喜欢宁静的方式。”车小玮感触而问。
古海峰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微笑着,那表情像是承认了这一说法,只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语言来表达这种爱情方式。如果他真是这种爱情方式,她反而欣慰了,因为她也是喜欢宁静的爱情方式,就像静山里和竹林,只需要静静地守候着对方。
“不太热烈的爱情才会维持久远。”古海峰微笑着说出一句话。
这句话灌入车小玮的耳朵,起先只是惊讶他的文字表达能力,后来才想起这句话的来源:“这好像是……莎士比亚的爱情语言。”
“是的。”古海峰点点头,“他的爱情语言里,我最喜欢这句。”
他喜欢这句话,难怪那天会在咖啡厅说,浓烈的东西一旦多了就会成为负担。这两句话的原意是差不多的,就是不要太热烈,不要太浓烈,他表现情感的方式就是宁静的。车小玮渐渐读懂古海峰的内心,也渐渐读懂这份缘分,它也是需要宁静对待的。
晚上母亲打来电话,电话机只有一部,就放在客厅,所以是古海峰接听后再交给她。
电话里,母亲言语激动又气愤,显然是方姨将昨天的事全盘转达了,而现在又有事实证明,她的房子里真有男青年。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母亲肯定以为她疯了,竟然与一个比她小八岁的留学生同居,还因此拒绝了黄明宇。这件事,对于思想传统保守的母亲来说,简直是如雷轰顶。
有古海峰在,车小玮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告诉母亲那只是敷衍方姨的借口。这样一说,又激怒了母亲,又招来一顿训斥,紧跟而来的是一堆说教之词。什么饮水要思源,得人好处要知回报,如果不是让她与黄明宇结婚,方姨怎么会同意她来渥太华,还出手援助哥哥。所以她一定要和黄明宇结婚,否则就成了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了。
这种说法让车小玮实在听不下去了,她以节省电话费为理由,让母亲不要再说了。放下电话前,母亲再次跟她声明,除了黄明宇不会接受其他别的女婿,更别说是小八岁的留学生。声音叫得之响,恐怕连古海峰也听到了。
放下电话,车小玮在沙发上发起愣,母亲的一番话像冷水一样泼得她抬不起头来。一直以为来渥太华工作是黄明宇个人的邀请,如果真如母亲说得,是因为她和黄明宇的亲事方姨才让她来的,那她昨天的行为,就显得太厚颜无耻,不知所谓了。
“车老师是不是在为婚事烦恼?”古海峰看着她问。
“你听到了?”车小玮无力地回问。
古海峰表示他只听到一点点,不过联系上昨天的事,他猜到七八层的内容了,应该是和婚事有关。接着他安慰她不要太烦恼了,婚姻虽说重要,但不能委曲求全。沉稳的语气再加明智的话,让他显得像个懂得安慰人的大人。
“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呢?”她问他。
“这是不能和婚姻相提并论的,两者必须要分开对待。”他以成熟的口吻回答她。
“话虽如此,可人情债是很可怕的,如果还不清,就会一辈子背负罪名。”
“车老师帮我了,我是不是也要以身相许?”古海峰笑着问。
知道他在逗她,但这个问题正撞到车小玮的心坎上,既然是在开玩笑,她也不如和他开一下玩笑:“如果要呢,你会以身相许吗?”
“这个,我需要时间好好想想。”古海峰玄虚地笑,“车老师不会急着要结婚吧。”
“婚姻线那么糟糕,我当然急了。”她记恨起他说过的话。
“可是,急也改变不了婚姻线,糟糕就让它糟糕吧。”他轻飘飘地劝慰。
玩笑开到这里就中止了,车小玮回到自己的房间。听了古海峰轻松的劝慰词,她反倒伤感了,这就是年龄距的问题了,他的年龄与她的年龄,根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一个是自由的世界,一个是生活的世界,他怎么会理解她要承受的压力与烦恼。如果她要爱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放弃自己的生活去成全他的自由。爱一个人是要付出代价的,这种说法固然不错,可是谁能保证付出的代价具有意义性?没有意义性的付出,其结果更糟糕,得不到爱又输掉了生活。
黄明宇坐在她面前,一声不响地盯着她看,看得她浑身不自在。知道他来找她是为星期六的事,那件事是做得有点唐突,在冒险精神退潮后,理性的礁石也重现露出海面,车小玮自己也有点埋怨自己,所以面对黄明宇,她很愧疚。
“有意见就直接说吧。”车小玮打破僵持。
“感觉有点小看你了,居然能做出那样的回球技术。”黄明宇吐出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