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六月初六,艳阳天,普安街处于中央位置的一家商铺前可谓是人满为患,不少好事者都纷纷前去张望,时不时交谈几句。
“唉,你说,这是干什么呢?”好事甲问一旁的人。
“听说是官家出资开了个庄宅牙行。”好事乙一边意图从人头攒头的缝隙中看,一边回答。
“这样倒也不错,有些个牙行都是拿了佣金不干事,只是不知这官牙又会怎么样?”另一个挤进来的人,提出自己的疑问。
“兄弟,可知这牙行的掌柜的是何人?”
所有人都是摇摇头,“不知,只知这家牙行的掌柜姓方。”
“姓方?”听到的人都在琢磨,这京城中可有方姓大户?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冲天而响的炮仗声瞬间压住了鼎沸的人声。
炮仗声落,众人抬头,上方蒙着牌匾的红布在底下人一扯之下滑落……露出了上面的烫金字样——“广厦牙行”,龙凤凤舞的几个字显示出了几分霸道。
这时,就听人群中一阵喧闹——
“快看,那不是户部侍郎海文?”
“啊!还有林家两位少爷!”
“连宫家的大少爷也来了!”
在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才貌双全集万千少女爱慕之情于一身的三人缓缓走来……若是仔细看的话,却发现这三人的表情都有些僵硬,眼底一闪而过的是尴尬之色。
“你说,你家的贼幺妹是不是正咱们?”海文边加快脚步边低声问一旁的宫知书。
脸上一脸无奈之色的宫知书,用眼神瞟林白,悄声道:“这可就要问某人了。”
林白不自觉摸摸鼻子,那丫头昨晚跑来求他说要让他在她的牙行开业之际露个面,说是什么特邀嘉宾……他拒绝不了,只得再拉几个人来,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幕。话说那丫头为了今天可是准备了近一个月,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被人这样看了……不过,说实话,今天的场面可是够大了,看来那丫头搞出的什么“广告”的花样还是挺有效的。
三人快步走进了铺子,迎面就是笑眯眯的宫沁儿,但为了不暴露身份,她做了小厮模样的打扮,而他身旁则是被她拉来充当“掌柜”的方文偃,四人打了个照面,脸上神色都不是特别好。
“干什么!本小姐的店今天开业,你们就一个个摆臭脸,是不是诚心砸我场子,嗯?”宫沁儿挑眉叉腰,别说,正经一副泼妇骂街的架势。
“沁儿,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宫知书皱眉,爹爹同意她开铺子,可没同意她染上市井之气。
宫沁儿指着自己的装扮,得意道:“我现在是掌柜的跟前的小厮,不是什么大家闺秀。”
宫知书无奈地叹了口气,海文则是打量了一下铺子里的环境,指着西面被雕花木板隔开的一间间开放的隔间,笑道:“这又有什么说道?”
说到这儿,宫沁儿立即来了兴趣,喋喋不休道:“这是用来谈生意的,可以不受人多地打扰,在南面还有一排,二楼而是装潢更好一点的雅间,我还安排了小厮去送茶送点心,保准客人舒心。”
“嗯,不错,挺有些想法,”海文摸着下巴,“你说要是我也在户部里也弄些隔间出来,茶水伺候着那些找户部麻烦的老不死的,然后再找人跟他们打太极,会不会省很多的事?”刚说完,他就感觉宫沁儿看着他眼神渐渐转幽,他一惊,心说自己哪里说错话了?
林白却是了然一笑,这丫头定是不高兴明明自己的想法却让人用了去,而且“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他指着东面墙上一排排木牌,道:那上面挂的又是什么?”
“那个是所有要出售的房子的铭牌,若是卖出去了,牌子就会翻过来,来的人可以看得很清楚。”
宫沁儿刚说完,就听海文又一次插嘴道:“嗯,好主意,回头我也让人在户部衙门外弄面墙,把那些个商铺都挂上墙,谁上交税钱就给他翻过来,否则就一直挂墙头,看他脸皮有多厚。”
林白咳嗽了一声掩饰笑意,却坏心地不去提醒他某只小猫已经开始炸毛了。
狠狠地瞪了一眼海文,宫沁儿看前厅似乎有人来了,便拽着方文偃去前面“陪客”,方文偃一脸苦相地任由她拽着,心说自己就是不想从商才从家逃了出来,谁知却被这个鬼丫头骗了过来,美名其曰“物尽其用”。
……
寻了个隔间坐下,片刻便有个清秀机灵的小厮来奉茶,瓷白墨纹的茶具不俗不媚,动手给自己斟了杯茶,林白浅啜一口,失笑,连茶都是精挑细选的荷叶的茶,这丫头也算是心思玲珑。
海文则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外面,他所坐的位置恰好能将这个大厅看个全面,宫沁儿正陪着方文偃在前面应付客人……
“别说,那方家的正经事快做生意的料,天生一张刻薄的嘴。”海文“啧啧”两声,发表感叹。
林白看都没看他一眼,道:“你以为他为何跑到了京城,还不是为了躲他爹,要不是他跑了,那方老爷子也是不肯收我的,不过,我那冷面师父一开始看中可是那鬼丫头。”
“原来你林大少也有被嫌弃的一天?”海文坏笑,停了一会儿,他敛去笑意,低声道,“你说,方家的为何会应承那丫头,按理说他应该是唯恐避之不及的。”
林白听了,微微蹙眉,不言语,他身旁的宫知书却是猛然起身。
抬头看了他一眼,林白疑惑道:“怎么了?”
顿了一下,宫知书有些哑然道:“我好像看见我爹了。”
“什么?!”林白与海文同时惊呼,转头,就见人群中一个背影缓缓远去,那份优雅的姿态不是宫家爹爹是谁?
“你说宫大人来这儿是来干什么?”海文呐呐道。
林白和宫知书对视一眼,一起摇头。
……
忙了一天的宫沁儿关了铺门,乘着马车回府,宫知书与海文有事要做先走一步,方文偃又与她不同路,所以最后剩下的只有她和林白。
靠在马车中,宫沁儿有些昏昏欲睡,小脑袋一点一点,就连她怀中的傲小白也是眯着一双猫眼打盹……林白瞧着这一人一猫觉得有趣,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猫。
车窗外一轮夕阳缓慢下坠,林白把玩着手中的折扇,脑中回想的却是海文的那番话,以那人的奸诈性格定是看出了什么,不然不会特意说那番话的,也许他真该好好想想。
车轮碾压碎石的声音夹杂着某人某猫轻微的呼吸声,林白斜靠坐着,看着身侧睡的迷糊的人,微微出神……
从牙行到宫府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但等宫沁儿醒来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了,她伸了个懒腰,发现自己的所出的空间有那么些狭小,似乎不是自己的闺房,眯了眼看了看,她发现自己居然还在车厢中,轻微的呼吸声近在耳旁,她一回头,一张浅眠的俊颜就在眼前,平日里总带着笑意的桃花眼微合,挺直的鼻梁下是那张总能把她气得半死的薄唇,微抿的线条更添了几分……性感,如此之近的距离还是第一次,没有了平时的笑容,这张轮廓分明的脸反倒多了些“生人勿近”的冷硬,长长的发丝垂在身侧,她不由自主地伸出爪子,抓了一把在手中把玩,入手的柔软让她忍不住勾唇……
“看够了,玩够了?”带着一丝丝睡醒后慵懒的声音戏谑响起。
宫沁儿一愣,正对上那双睁开的桃花眼,眼底是化不开的笑意。脸一红,她连忙转眼,却忘了那人的发丝还在自己手中,似是舍不得。
“小姐?”车外画眉的叫唤声打破了两人之间旖旎气氛,宫沁儿连忙掀了车帘下车,林白的视线却追随着自她手中滑落的发丝,上面仿佛还残留着一丝温热之气。
前后脚下车的两人站在门口,一旁站的是面无表情的画眉,这辆车在角门处已经停了将近半个时辰,想起她半个时辰看到的那一幕,她的耳朵就是微微一热,如若不是那人对她轻嘘,她可能真的会叫出声,而且一旦她叫出声,死得最惨无疑将是她。
宫沁儿装出一副淡定的表情从角门进府,但她红透了的耳却暴露了她掩藏的心思。
画眉跟在她身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一眼她便立即转过头,脸色微白。
“画眉,你怎么了?是不是伤风了,脸色这么不好?”宫沁儿回头道,眼神微瞟间见那人已转身离开。
“没什么,小姐。”画眉答道,“老爷和夫人还等着您用膳呢。”
“哦。”宫沁儿答的有些心不在焉,伸手摸摸自己的嘴唇,有些疑惑又似有些茫然……
画眉看见了,微微低头,脸色比之前红了几许。
看着宫沁儿的背影片刻,林白转身离去,刚走过一个转角,一个人影挡在了他面前,他看着那人,脸上眼底淡淡笑意瞬间消散……徒留交织成网的纷繁情绪遮掩了那双桃花眼的点点璀璨,仿佛一瞬间他整个人的情绪陡然扭转,前一秒的温情被这一秒的冷情所替代,有时候,人心是不会说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