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秋去冬来,一晃五年过去了,这五年间有许多的事和诸多的人都在改变,其中最大的改变莫过于新帝的登基。
永乐二十二年(1424年),四月,永乐帝朱棣自北京出发,率先命集中山西、山东、河南、陕西、辽东五都司及另三卫兵会合于宣府之大军北征。
七月,驻于榆木川。成祖病危,召英国公张辅受遗命:“传位皇太子”。次日,卒,年六十五。这位具有传奇色彩的皇帝最终落得一个“克死异乡”的结局。
同年,八月十五日,皇太子即皇帝位,改年号为洪熙,朱瞻基晋封为皇太子。
皇帝的变更,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无非就是换个年号来计时,而对于朝臣来说,则意味着新一轮的权势交接。
宫知书和海文分别晋升为礼部和户部的侍郎,原先的势力派系也开始重新洗牌。
不过这些,显然与我们一心从商的宫沁儿无关,从去年起,她便开始跟着林发下铺子学习,宫行文允诺她十五岁及笄后便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想想还有一年的时间就到十五岁了,宫沁儿眯着眼睛开始规划自己的人生计划。
……
“喵呜——”
一声腻歪的猫叫,幔纱掩盖中露出一只手,挥啊挥,“小白,不要吵,本小姐昨晚看账本,很晚才睡。”
“喵呜——”
一道白色的身影轻巧地跳到了床边,仔细一看是一只雪白的长毛猫咪,一蓝一黄的猫儿眼再加上毛茸茸的大尾巴甩来甩去,有那么骨子傲娇之气。
“小白,不要吵,不然给你死老鼠吃!”床铺里的人儿怒道。
“咪嗷呜——”
白猫很是凶悍地叫了一声,似乎对于死老鼠这种东西很不满意。
“啊呜——”
一只手撩开床帏,打了个哈欠,彻底被吵醒的宫沁儿斜着眼睛瞄白猫,“跟讨厌鬼一样讨厌!”
这只白猫是她十三岁过生辰时林白差人送来的,说是西域那边的猫种,宫沁儿第一眼看见这只跟毛球似的的白猫时就高兴的不得了,但时间久了,她渐渐看出些端倪——这只猫总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尤其不屑抓老鼠,一双微微上挑的猫儿眼怎么看怎么跟某人相似,于是宫沁儿很不厚道地给这只白猫起名为“傲小白”,小名小白。每次她边叫小白的名字边欺负它时就有一种莫名的暗爽感。
昨夜从干爹那儿拿了十几本账本,看完的时候已近丑时,本想一觉睡到午时,却被傲小白叫醒,气得她抓起傲小白就是一顿揉搓。
最后,不堪蹂躏的傲小白期期艾艾地“喵呜”一声逃出魔掌,恰好撞上了推门而入的婢女画眉。
“小姐,您起了?”
宫家的小姐只要过了十三岁就会有婢女服侍(之前都是些老嬷嬷),这个画眉今年不过十五岁,却已有稳重之态。
“嗯。”
懒懒应了一句,宫沁儿抱起小白坐到镜奁前,任由画眉替她镜面梳妆。
“小姐,我听鸳儿姐姐说,夫人似乎要带各位小姐去普渡庵祈福。”手巧地给宫沁儿的梳头,画眉道。
鸢儿是宫梅儿跟前的婢女。
“嗯?”宫沁儿皱了眉,心说娘又要干什么?
“小姐,夫人让小姐梳妆好了就去前厅。”
宫沁儿一听,猛然回头道:“画眉,娘要去普渡庵作甚么?”
“奴婢不知,大抵是为了几位小姐的婚事。”画眉一边答,一边重新梳因为宫沁儿的回头而散乱的发髻。
片刻之后,梳妆完毕的宫沁儿跳起来就往外跑,画眉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已经跑出了院门,边跑边回头道:“告诉娘,我有事找干爹去了。”
尾随她而去的还有一抹小小的白影。
画眉无奈的摇摇头,心说摊上这么个主子,她得少活个把年。
……
正在吃朝食的林发就听门外一连串的叫喊声:“干爹,干爹……”
放下手中的筷著,林发看着跑进来的宫沁儿,笑道:“今儿个怎么这么早?”
宫沁儿皱皱鼻子,“娘带着姐姐们去普渡庵祈福,我嫌那里乌烟瘴气便躲到干爹这里。”事实上上辈子她便对寺庙没有好印象,因为有一次老爸带她去一家很有名的庙里玩儿的时候,一个白胡子和尚看了她一眼直道富贵相,他老爸一乐便捐了百十块钱,想想就心疼啊。
“干爹,我可还没朝食呢。”宫沁儿看了一桌子菜,道。
林发笑着摇摇头,命下人们多拿一副碗筷,道:“正好,一会儿带你见个人。”
宫沁儿虽想猜测是谁,但无奈饥肠辘辘,还是填饱肚子要紧。
……
普渡庵位于城外四十里,祭拜的多是些妇人小姐,多是求生子求姻缘的,眼看着连最小的宫沁儿就快及笄了,言氏便想着带她们去拜拜,可谁知宫沁儿听到消息跑得比谁都快。
一辆桃木雕云纹黑漆红顶的精巧马车行驶在官道上,一看便知是官家妇人出行的马车,宽敞的官道上并无其他马车,许是这个时辰有些早。
马车中,言氏靠着软垫假寐,她周围一圈坐着宫梅儿,宫钰儿和宫娴儿,三个女孩看着窗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钰儿,这些日子怎么不见太子殿下?”宫梅儿挑起话头。
宫钰儿神情微微有些变,她看着车窗外倒退的景色,轻柔道:“也不是一定要见的。”
“要我说,咱们的太子殿下也算用心了,这么算算也有四五年了。”宫梅儿心直口快道,宫沁儿微微红了脸,不自在道:“二姐……”
“呦?害羞了?”宫梅儿笑道,“说不定我们府上还要出一位皇后呢!”
宫钰儿微微挑眉,看着宫梅儿打趣的神情索性背过身不去理她,宫娴儿在一旁吃吃笑,“二姐,你不嫁三姐可是嫁不出去,所以……”
“你个小蹄子,还取笑到我头上了。”宫梅儿柳眉一挑,扑过去与宫娴儿闹到了一块儿,宫钰儿在一旁看着直摇头。
“都多大了,还闹?”言氏轻柔的嗓音响起,两人立马不闹了,宫娴儿佯装委屈扑到言氏怀里道:“娘,二姐欺负我。”
把宫娴儿搂进怀里,言氏拍拍她脑袋,笑道:“好了,别装了。”
在言氏怀里吐吐舌,宫娴儿道:“娘,今儿个为什么要去普渡庵?”
言氏看了一眼宫梅儿,但笑不语,三人虽有些疑惑也不敢多问,她们这娘亲看着柔柔弱弱但性子却不柔弱,家里大小事都是她操持,没点儿能耐也镇不住。
马车缓缓向前行驶,突然车夫一声“吁——”停了下来,宫梅儿挑起一角纱帘,问:“李叔,怎么了?”
赶车的是一个中年汉子,在宫家服侍了近十年了,他微微一摆手,低声道:“二小姐,前方停了一辆车,我去看看,你和夫人切莫露面。”
宫梅儿点点头退回身子和言氏说了,言氏听后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这条官道是直通普渡庵的并没有其他岔路,往常走这里的马车大多是官家马车,莫不是……正想着,就听外面一阵脚步声,宫梅儿凝眉,这声音不像是李叔一人的,她将宫娴儿和宫钰儿拉至身后,一双凤眸微眯盯着纱帘。
“夫人、小姐,前面是郝将军家眷的马车,因为车轴坏了,停在了路当中。”李叔在车外说道。
言氏一听松了口气,淡淡道:“可是有什么地方需要我们帮忙?”
回答却不是李叔,而是一个年轻清冽的男音,“小侄郝亦凡见过伯母。”
言氏一愣,轻笑道:“世侄可是陪你娘祈福的?也难为你有这份孝心,你娘身体可好?”
“多谢伯母挂念,娘亲一切安好,”郝亦凡恭敬道,“我们的车估计一时半刻是动不了了,不知可否让娘亲搭乘伯母的车?”
“客气了,快去请你娘过来,我们也好叙叙旧。”
郝亦凡答应了一声便离开,片刻便扶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走来,宫梅儿微微掀开纱帘,搭把手将妇人扶进来……纱帘轻动,郝亦凡看见纱帘后那张娇艳的容颜微微一怔,那双洋溢着神采的凤眸在他身后略微停留便离开,再回神两人之间已隔了一道纱帘。
“凡儿,你且骑马在前引路”郝夫人出声,郝亦凡忙应了,上马持缰轻抖,一马一车便重新出发,听着车中隐隐传来的谈话声,他的脑中反复出现的却是那惊鸿一瞥的娇颜。
郝家世代从军,至郝亦凡他父这一代已出过五位将军,身为郝家的独子,现年二十二岁的郝亦凡自然被寄予厚望,当然他也未让郝家祖先蒙羞,十八岁领兵与蒙古一战,大捷而归,永乐帝更是亲自嘉奖。盛名在外再加上俊朗的外表,郝家的大门已然快被媒婆踏平,但仍未传出他定亲的消息,于是郝夫人便想着去普渡庵求姻缘,不料这姻缘却是自己送上门来。
同一时刻,城外的官道上,一辆宝盖马车缓缓驶来,驾车的小厮,回头对着车里道:“少爷,已经能看见城门了,不知道京城会变成什么样子”
“是么?”低醇的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京城哪里会变化,变的仅仅是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