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叫化在外面讨饭,晚上睡在街边,怕被狗咬,瞌睡浅。
陆太太一开口,他就醒了,但听是说他的,没敢动,悄悄听着。
直到这时候,一骨碌爬了起来,跪着将头磕在床缘上,‘咚咚’的响,“子容没去处,二老以后就是子容的亲爹娘,雪晴就是我的亲妹子。我有力气,担的抬的,啥都能干。”声音响亮而真挚。
陆太太忙抢上前去扶住,看着他额头上的包,眼泪又掉下来了,心痛的直叫,“快别磕了,我以后就是你的娘,有我们一口吃,就不能饿着你。”回过头白了丈夫一眼,“这么好的孩子也忍心往外推。”
陆掌柜有些尴尬,“先安心养好身子,什么也别想。”
雪晴躲在母亲背后,瞅着小叫化偷偷地笑,成了。
子容又‘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响亮地叫了声,“爹,娘。”才直起身。
陆太太清清脆脆的应了,更忍不住心酸,打心眼里喜欢这孩子。
背转身抹去眼角的泪,打开箱子,取了陆掌柜的一套衣服,又拿了件棉袄,用手量了子容的肩宽手长,“娘给你改身衣服去,虽然是旧的,但好歹挨不了冻。”
子容刚抹掉的泪的眼,又湿润了,哽咽着,“谢谢娘。”
“一家人,说什么谢。”陆掌柜留下他,心里压着的那块石头落了下去,总算是透过了气。
雪晴小跑着取了针线篓子来,抱在怀里,对子容笑道:“叫饭的,你怎么这么爱哭。”
子容见她比自己还小上几岁,难为情的低下了头,脸上微微的泛红,眼里还有没干的泪,笑道:“以后都不哭了。”
雪晴咬着唇瓣盯着他看了几眼,又笑了笑,坐到母亲身边去帮忙。
陆掌柜一旁看着,深吸了口气,稳住情绪,拉了张凳子坐到床边,“以后这就是你的家,别跪着了,我来问你话。”
小叫化忙规规矩矩地坐了回去,“爹,您问。”
“多大了?”
“十五了。”
“姓什么?”陆掌柜以前读过不少书,本想考科举,后来因为特别的原因,才没去考。
父亲过世后,才接下了父亲的这家要倒闭的染坊。
他觉得子容这个名字,不象没读过书的人起的名字。
“我姓莫。”子容垂下头,两眼蓄了泪。
“家里还有人吗?”陆掌柜叹了口气,如果这当爹的还在,哪能要孩子在外面流浪啊。
“没了。”子容吸了吸鼻子,强忍着不哭,“家里闹饥荒,我们几个兄弟出来投亲戚,遇上匪人,兄弟全被杀了,就逃掉我一个,亲威也没找着。”
“哎!”陆掌柜的揉了揉他一头的乱发,“一会儿,我帮你剪剪。”这一身的伤,一个孩子也不知是怎么熬出来的。
雪晴握着针线,看着小叫化,笑不出来了。
听说京城富裕到夜不闭门,可这远离京城的小地方,不知有多少人受着贫穷的折磨。
她穿越前,憎恨父亲,怨天怨地,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可怜的人。
但与这个小叫化比起来,自己真是幸运了太多。
起码那时自己还有父亲,父亲也没有不管她。
不觉间对前世的怨气,也随之消散。
而这一世,家里虽穷,又是重男轻女的社会,可是爹娘对她却是百般宠爱,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轻咬了咬唇,说什么,她也要好好的活,让爹娘过上好日子。
轻拽了拽裹在子容身上的被角,“别难过了,以后,我们就是你的家人。”
子容看着她,点了点头,心里发誓,一辈子都要孝敬陆掌柜夫妇,一辈子都要对雪晴好,以后不管再难,对他们都要不离不弃。
张师傅看着他们抬了个人进了屋,半天没再见人过去招呼他。
坐在那儿等着送早饭,左等不来,右等也不见人,心里不痛快了,一脚迈了过来,瞥了床上的子容一眼,抽了抽一边的嘴角,勾出不屑,阴阳怪气地道:“恭喜掌柜的,白白捡了个免费的伙计。”
雪晴听不惯张师傅的冷嘲热讽,拉下脸,一甩脸转身出去。
春柳跟在他爹后面过来看热闹,门口被他爹堵着,没能看见子容模样,只看见陆掌柜卷着的一截烂裤脚,就打心眼里瞧不起。
人也不稀罕看了,恰好雪晴出来,二人冷脸对冷脸地各哼了一声,各走各的路。
张师傅的视线追着雪晴出了门,才转回来。
陆掌柜对笑着站起来,对子容道:“子容,这是张师傅。”
子容忙向张师傅行了个礼,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张师傅。”
张师傅抬高下巴,也不答应,看了看门外的天,“再晃晃,就该晌午了,这还要开工吗?”
陆太太这才想起,张师傅的早饭忘了给他送过去,放下手里的针线,“早饭已经做好了的,我这就去张罗给您送屋里去。”
张师傅一听做好了,都没给送去,心里更不舒服,哼了一声,甩着袖子走了。
子容看着张师傅的背影,低着头,不知想着什么。
陆掌柜拦着妻子,“我去送,你赶着把子容的衣衫缝出来。”
陆太太应着重新坐了回去,拿起针线。
子容有了吃喝,也不再挨冻,身子很快好了起来。
三个月后……
“陆掌柜……陆掌柜……”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扶着门框,探头往里面张望。
“狗子,有事吗?”陆掌柜在帐本上写下最后一笔,抬起头,从窗口望了出去,看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