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的几人都是眼睛一亮,这么说来,王府是故意派了个马车夫在曹府门前试探么?曹清儒又是怎么打算的?
上首的少年微一沉吟,便淡然道:“如此,逸之你就跟紧俞家这边。”
君逸之微微一怔,有些不情愿地道:“韩二去跟紧不是正好?他现在与曹中睿是同窗,有借口时常去曹府。”
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听到俞文飚说完当日的情景后,他才发觉自己竟然紧张得手心都攥出了汗水,背脊僵得直直的,一颗心都悬了起来,呼吸都停住了,直到听说俞筱晚安然无恙,他的心才慢慢放下,呼吸也慢慢恢复了正常……这种感觉十分诡异又无法掌控,不是他所喜欢的,他喜欢一切尽在掌握、喜欢洞若观火、喜欢未雨绸缪,所以今日去曹府,他才会故意显出不耐烦的样子,希望祖母以后不要多事了,他不想见俞筱晚,一点也……不想!
上首的少年大约觉得他据说的有道理,便转向韩世昭道:“文家那边暂时没有异状,那你也帮着逸之跟紧一下,逸之,你都调查了这么久了,先盯着吧。”
君逸之也不知心里是松了口气还是提了口气,反正是五味杂陈,面色冷漠地微微点头,酷酷地朝韩世昭道:“以你为主,想知道什么来找我。”
曹府……
因为曹清儒替张氏辩解,兼且确实是没有白纸黑字的证据,老太太只得撤了张氏的处罚。张氏原想拿下乔,随即想了想,又作罢,自己从小佛堂走出来,还不让俞筱晚道歉,“一家人哪里这般见外?你原也只是问了舅母我一句,何错之有?”
笑容端的是宽厚贤淑,亲切和蔼。
俞筱晚也只是做做样子,哪会真给她道歉,顺着这话就挺直了腰,柔软地笑道:“差点误会了舅母,还好都澄清了。”
不过俞筱晚心中却是暗生警觉,不怕张氏闹腾,就怕张氏不闹腾,不闹腾了,说明她已经沉下气了、隐忍了。张氏本就是个会装腔作势的,要不然也不会“贤惠”了二十年,加上张氏是长辈,她不过是一介寄人篱下的小孤女,这身份上,就吃了亏。在世人的眼里,她俞筱晚就是靠着张氏讨生活的,对张氏恭敬、孝顺、奉承,那都是应该的,若是不如此,反倒是不识抬举、不知感恩。之前张氏为了俞家的财产急红了眼,又欺她年幼,一时轻敌才会连连败退,但张氏若真是沉静下心来徐徐图之,就凭张氏在曹府中的威信、和张家在京城中的人脉,她都很难应付。
不过,这样也好,正可以锻炼她的能力。张氏还是她明确知道在打俞家财产主意的人,若真是开门做生意,暗地里打鬼主意的人还不知有多少,若是连明着的敌人都无法除去,那她也不要开店铺、管田庄了,直接变卖成银子存在钱庄里算了。
况且,要说前一世张氏仅是为了银钱就要置她于死地,俞筱晚无论如何不愿相信,因为没有必要!俞家的帐本都在张氏的手中,相信张氏早就做好了假帐,让她告官无门,再者,她在京中没有朋友,忠心的下人都被打发走了,老太太也已经故身了,张氏只需将她困在一个小院子里,她就永无天日,何必非要让两手沾上鲜血?思来想去,再加上今天舅父维护的态度,俞筱晚断定只有舅父想要的那个东西,才有可能迫使他们不容自己活在这世上。
可是,到底是什么东西?借着宴会、喜庆的时机,俞筱晚送过舅父不少好东西,可舅父神情都仅只是喜悦而已,没有激动、也没有失望,甚至连多问一句的意思都没有,舅母倒是时常打探,但那主要也是想探探她到底有多少财产而已。
她想过自己梳理,清理了几遍详单,都没见过什么特殊的物件……舅父要的东西,怎的这般机密?
毒酒灼喉、肠腹绞痛的记忆又涌上了心头,恨意刺痛了心肺,俞筱晚眼底一片冰寒,眸光扫过舅父和舅母的脸,小脸上却是笑得分外柔顺乖巧,“晚儿多谢舅父舅母体谅。”
张氏看着俞筱晚激动中带着些羞涩的笑容,也暗忖道:这个外甥女可不是一般的心机深沉,我再不能如此冒进,一定要徐徐图之。含笑拍了拍俞筱晚的小手,笑容温柔亲切,“既是误会,揭过便是了,我不会在意,晚儿也切莫放在心上。”
曹清儒含笑道:“正该如此,一家人不应见外。”
老太太看着这副和乐融融的场景,突然觉得恹恹的,提不起半分兴致。以前曹府算不上大富大贵的时候,这个家原本和乐融融,可自打儿子封了伯爵,尤其是晚儿来京投靠之后,家中却是暗潮涌动。先是武姨娘的姨侄女来了,有上位的可能,张氏便沉不住气胡乱下绊子,而后又是张氏看中了晚儿的家财,什么下作手段都敢用,害得家宅不宁……家不宁、又如何万事兴?
老太太厌厌地挥手,连饭都没留,打发诸人回各自回屋。
杜鹃沏了壶新茶进来,为老太太斟上,又取出绢扇笑问,“这几日太阳烈,中午有些暑气,老太太要不要打扇?”老太太将石榴许给爵爷之后,她就提上来成了一等丫头。
不过老太太只是阖目养神,并未作答,让杜鹃一时僵在那里,尴尬无比。
芍药因暗中与张氏亲近的事被老太太冷落,这一个来月做事都是屏息静气、轻手轻脚的,尽量不让自己显眼,生恐自己一不小心又触怒了老太太,连大丫头的位置都保不住,这会儿见杜鹃尴尬地杵在那儿,不禁在心中暗笑,真蠢,老太太没说不,自然就是要打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