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急急地问,“爵爷呢,不是说去找你们吗?”
武姨娘轻柔地笑道:“爵爷的身子似乎有些不爽利,妾身让靛儿扶爵爷先回屋去歇歇。”
张氏腾地一下便站了起来,许是动作过大,引来了老太太的侧目,她忙强自掩饰地道:“爵爷身子不好,我去看看。”
老太太点头道:“去吧,若是不舒服,就不必来请安了。”
张氏得了这话,如同火烧尾巴似的疾步走了。
俞筱晚在心中轻笑,一会子有热闹看了。
今日之计,张氏多半又是想布出个小武氏勾引舅父的局来,先跑来延年居摘清自己,然后去捉奸……小武氏是个寡妇,舅父不能纳为妾室,只能远远地送去别苑养着,这么一来,吴丽绢自然也没了出头之日,而武姨娘的妹妹这般无耻,老太太也会厌弃了她,顺带着,敏表哥也会受牵连。
真真是一石三鸟。
只可惜,让武姨娘给破解了。
俞筱晚的视线在武姨娘的略显卑微的脸上转了一圈,心道:武姨娘果然是个厉害角色,张氏会这么忌惮庶长子,果然是有原因的,自己不过点了几句,她就猜了出来,并寻到了破解之法。靛儿,那可是张氏的心腹大丫头,这相当于是张氏亲手将靛儿送上了舅父的床……记得靛儿也是个有心机的漂亮丫头,不知这对主仆日后还会不会那般亲密无缝。
菜肴摆上桌,曹老夫人亲切地叫武姨娘并小武氏、吴丽绢、俞筱晚陪着一起用饭。武姨娘虽是侧室,却也是第一次得到这样的荣宠,秀丽的脸庞满是掩盖不住的喜悦,她自然明白,这是因为曹家把外甥女吴丽绢看成日后的贵人,心里更加坚定了要将吴丽绢培养出来的决心。
餐桌上正一团和气,延年堂的院子里忽然响起一阵嘈杂声,老太太脸上的笑容一敛,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怒色,“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芍药忙转了身,想出去看看情况,刚挑起帘子,却差点与迎面而来的张氏撞了个正着。
芍药忙欠身福了福,“夫人安好。”
张氏平时没少笼络这个老太太最信任的大丫头,可今日心里装着事,眼睛都没往芍药身上睃一下,直直地走进来,扑通一声跪在老太太跟前,未语泪先流,呜呜地哭了起来。
老太太忙令芍药扶夫人起来,又是心疼又是心急地问,“这是怎么了,有事就好好地说,就是儒儿薄待了你,我也给你骂他。”
完全是一副要帮她出头的口气,张氏的心中大定,扶着芍药的胳膊站起来,脸上闪现几丝柔弱凄然之色,哽咽道:“非是媳妇受了什么委曲,是爵爷被人使计害了,名声不保啊。”
“什么?你快快说来!”
听说儿子被人谄害,曹老夫人哪里还吃得下饭,当即将碗筷一丢,柱着拐杖进了暖阁。
武姨娘和俞筱晚自是要跟进去的,可小武氏和吴丽绢却是外人,正要告罪离开,张氏扫了武姨娘一眼,肃容道:“有些话要问吴奶奶,还请吴奶奶和吴姑娘留下。”眸中闪过一丝得意,旋即又拿帕子掩了面,悲悲切切地让人扶着进了暖阁。
俞筱晚心中暗讶,她原以为舅母顶多是跟舅父和靛儿闹腾一下,毕竟武姨娘已经抢先说让靛儿扶舅父回去了,这便洗脱了小武氏的嫌疑,舅母总不能硬往客人的头上安罪名……难道舅母这么快就想到了回击的法子?若果真是如此,那她还是太低估张氏的脸皮厚度和心机手段了。
思索间进了暖阁,俞筱晚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看热闹,瞧见武姨娘一脸笃定的神情,对接下来的对峙,越发期待了。
先喝下一杯温茶,待老太太等得急了,张氏才缓缓开口道:“回老太太的话,爵爷被人下了药,作出了一些……有违本心之事,媳妇也是急得慌了,才这般失了仪态,还望老太太莫怪。”
老太太听说儿子被人下药,如何能不急,哪里还会管张氏失没失仪,张口便问,“你快将事情的前后经过,仔细分说与我听!”
张氏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才哽声道:“爵爷下了朝回府,先是在媳妇那坐了坐,然后说给吴姑娘送牌子。媳妇一早儿便吩咐了靛儿,让她快到饭点时,提醒一下爵爷来老太太这里请安用饭,她到了南偏院的中厅里,见爵爷脸色潮红,似乎是病了。武姨娘这便让靛儿扶着爵爷回去。哪知才进了媳妇的雅年堂,爵爷竟就……唉,可怜靛儿这孩子,最是忠心实诚的,我早便允了她,待再过两年,发还她的身契,给她找个小康之家,做正经奶奶去的。呜呜呜……”
说罢又哭了起来。
俞筱晚都几乎要站起来给舅母鼓掌了。
这番话说得可真是滴水不漏啊。
先是说靛儿是她派去的,先瞧见舅父“面色潮红”,这便暗指武姨娘说谎,并非是武姨娘主动让靛儿扶爵爷回去,很可能是事情败露了,才不得不为之;又说早允了靛儿做正经奶奶,有正经奶奶可做,哪个丫头会想着当小的?所以爵爷中的这个药,就不可能是靛儿下的,必定是在南偏院染上的。
再加上张氏素日里很会装大度装贤惠,老太太肯定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去。
果然,老太太的脸色凝重了起来,眸光意味不明在武姨娘和小武氏的脸上扫了一下,沉声问,“那你可查清楚了,爵爷是在哪里着了道?”
张氏显出为难之色,吞吞吐吐地道:“媳妇方才将爵爷回府之后的饮食都查了一遍,爵爷只在媳妇那儿喝了几口碧螺春,吃了几块吴姑娘亲手制的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