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班长摇摇头:“这些女人不是中国人,我从她们的嘟囔声中听出来的,她们都是日本人,有的还穿着日本衣服呢。”
我有些想不明白:一群日本女人为什么会跑到小西天山寨上来?
疑惑让我不可遏制地回忆起这段时间发生的怪事:大膘子目睹了小西天山脚发生的命案,他死之前提到了火麟食盒,而且还说让九枪八带领众弟兄马上下山,不然整个山寨都得亡。显然火麟食盒一定与山寨有关,但是仅凭一只盒子怎么会要了山寨几百条人命?
另一个目击者裘四当家也应该知道这些事情,既然关系到山寨的生死存亡,他为何一走了之,不管不顾?九枪八说山寨有对不起他的地方,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火麟食盒会不会在他的手中?
还有刀疤人和九枪八。秦队长说刀疤人是被重力活活撕开的,什么力量这么强大,能把一个人生生地撕开?而且还要刮花他的脸,挖他的眼?而与刀疤人同样用左手使枪的九枪八就更让人费解,他终日蒙着面巾,却知道美国造的信号枪……更奇怪的是,山寨的大当家震江龙始终都没有露面,他偏偏这个时候染了风寒——跟刀疤人同样的病,是不是太巧了?还有那些日本女人……
我把所有的疑问通通都抛给秦队长,秦队长听后说:“怕是裘四当家是唯一知道这些事情的人了。我也觉得山寨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却找不到头绪。”
这时黄三突然来了一句:“俺咋觉得九枪八和震江龙捆一块儿就是刀疤人呢。你看,刀疤人枪法好,九枪八枪法也好,还都是用左手;刀疤人染了风寒,震江龙也有风寒……”
郝班长打断黄三:“别搁这胡咧咧。你是不是以为跟着秦队长自己就是神探啦?还,还两个人往一块儿捆,你干脆说刀疤人长了两个脑袋得啦。”
“两个脑袋?”郝班长的话提醒了我,我对秦队长说,“刀疤人那么狡猾,会不会他事先易了容貌,而山脚下死掉那个不是他,而是九枪八或者震江龙?他们故意把我们引到鸡爪顶子?”
秦队长有些不耐烦地说:“咱们别胡乱猜想了,还是抓紧时间赶路吧。你好好琢磨琢磨大膘子死之前说的话,就知道这些猜测都站不住脚。”
我们四人向鸡爪顶子的方向行进。按照黄三的估计,鸡爪顶子远不止八十里,通往那里的道路积雪密布,就算我们不停不歇地走,也差不多得用掉一天的时间,就是说第二天的这个时候才能抵达。而方老把头行踪不定,在鸡爪顶子找到他的时间可就没法预计。最要命的是我们已经一夜没有休息,体力这块也是个大难题。秦队长斟酌再三后,决定还是尽快赶路,如果实在顶不住到时就地休息,随后他又补充道:“我是怕裘四当家再出什么意外。”
东北的雪真是能要人命,那种满山遍野的白满满地填在眼睛里,特别是深山密林里的雪,它让人往心里凉。沿路上我们时不时要喝上一口烧酒,这种需求强烈地充斥着我的舌尖,我真怕走着走着“咕咚”一声跌倒在地就再也爬不起来。为了抵消这些恐惧,我拼命地跟黄三扯东扯西,让他给我讲他们木帮在深山里的见闻。刚开始黄三还三言两语搪塞我,不知不觉就越说越来劲,最后提到了他早死的爹。黄三说:“其实俺爹就是因为去了一趟鸡爪顶子才把命给丢咧。那旮瘩邪乎得很,说出来你们一定都不信。”
郝班长说:“有啥邪乎的?说出来我听听,你小子就爱整废嗑。”
黄三说:“真的哩,真的哩!这都是俺爹亲口跟俺讲的,他骗谁也不会骗俺。那年俺爷俩穷得实在揭不开锅了,一块饼子恨不能掰开分三顿吃。没了辙咋办?俺爹听说人参那玩意儿值大钱,就跟着几个挖参的人去了山里头。俺爹说大人参都长在深山老岭里,属鸡爪顶子最多,那旮瘩常年没有人走动,全是六披叶重一斤多的大货。没成想他们到了鸡爪顶子还真就看到一大片人参。人参这玩意儿才有意思呢,挖参的人有句口诀,叫啥——三丫五叶,背阴向阳,欲来求我,椴树相寻……”
听到黄三这么说,我顿时来了兴致,忙说:“接着讲,接着讲,这个倒是挺有意思。”
黄三嘿嘿笑了两声,马上又瞪起了眼睛:“谁知道人参这玩意儿不是谁都能动的。俺爹在挖人参的时候觉得旁边的椴树碍事,就跟大伙合计着要把这棵树给砍了,斧子一下去才知道坏事了。你猜怎么着?那棵树吱吱地往外冒血……”
郝班长插了一句:“又扯犊子!我说黄三,你就不能说点正经的?”
黄三歪着脑袋说:“俺不骗人,不骗人。你们听俺把话讲完。俺爹说那棵树一边流血一边叫,跟家里的牛叫声差不多。这下可把俺爹他们吓坏咧。大伙儿扔了斧子就尥出去了,可是没走两步那棵椴树居然自己倒了。俺爹他们再回头看,才发现那棵椴树是空心的,里边是枯死的,树心里麻花花爬出来一球子大蛇。俺爹说,这些蛇可跟一般的蛇不一样,脑袋顶上全都长着红冠子,吐出的蛇信子有一掌长呢。”
我忙问:“那后来怎么样了,后来?”
郝班长脸色有些难看,禁不住又训斥起了我:“小冯,我看你是危险了,竟往歪道上滑,你还有个八路军样子吗?”
这时秦队长说话了:“老郝,你别管他们,让他们继续说吧。干巴巴的走路确实熬人。”
黄三听了秦队长的话后,冲着郝班长咧了咧嘴。他继续说道:“俺爹他们一看就知道坏事啦。这些蛇是护参宝哇,都是常年吸人参灵气成了精的东西,可是碰不得。俺爹他们也不分东南西北地开尥,这一下就整迷路咧。结果在一片核桃林子里就碰到了野鬼山魈……”
我问道:“野鬼山魈?这又是什么东西?”
黄三说:“山魈是一种长臂短身的鬼,俺爹说那玩意儿也就一米多高,浑身上下长着长毛,力气可大着呢。别说一个人,就算是豺狼虎豹它们都能撕开。咱们在小西天山脚下看到的那堆碎尸,俺估摸着就是那玩意儿干的。俺爹他们被几只山魈追得顾头不顾腚,其中两个腿脚不利索的跌到山崖下摔死了,俺爹还算命大,虽然也受了点伤,但是总算逃了出来。他回家之后一病不起,整天胡言乱语,俺也没钱去请郎中,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咽气。”
黄三说着说着眼圈发红,鼻子竟然抽搭起来。我看得出他说的不是假话,心里便开始对鸡爪顶子有些恐惧——无论如何,只要别真的碰见黄三口中的山魈那就谢天谢地。
深山里的天气说变就变,晌午还是晴空万里,这时已经密布着滚滚乌云。秦队长面色深沉地望了望天空:“大雪马上就要来了,咱们得找个地方避避。”
郝班长环顾四周:“这深山老林的,除了树下根本没有可去的地方,只能将就着躲一躲了,正好也趁机歇歇。”
我们就近找到一棵老壮的大树,七手八脚地掘雪成围,然后各自倚着老树坐下身来。没一会儿黄三就站起身来走掉了,待他回来后满脸堆笑,冲着我们说:“还真让俺给找到咧。走吧,俺找到一个鹿窖,那旮瘩可比这里舒坦多啦。”
我们起身跟着黄三走了不远,果然在一棵枯树下看到一口窖子。我忙问他这窖子是做什么用的,他说:“这是山林里的猎户用来捕野鹿的陷阱,估摸着已经荒废些年头啦。”
窖子并不深,我们跳下去之后才发现里边很宽敞。黄三把窖顶的腐木板横了横:“挡风遮雪,咱可以美美睡上一觉。”
秦队长却说:“咱们都很疲劳,不能全都休息。这天寒地冻的,怕是一睡过去就醒不过来了。这样,黄三和老郝你们俩先眯上一会儿,我和小冯过会叫醒你们。咱们轮换着休息。有个什么事情也好照应。”
郝班长和黄三靠上窖壁,没一会儿的工夫就响起了微微的鼾声。为了让自己不跟着他们一块睡掉,我把身子前后晃动着撞窖壁;而秦队长则挺着身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就这么过了一会儿,我朦朦胧胧地听到窖壁里边有些不寻常的声音。我马上警觉地耳贴着窖壁听着,刚开始那种“哼哼”的声音还是有一搭无一搭,紧接着就越发强烈起来,“哼哼”声震得窖壁上的浮土残雪哗哗掉落。我的心里紧张得像是纠成了一股麻花绳,忙问秦队长:“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