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圆回过头,一个看不清模样的女人走上前来。圆圆仔细一看,原来是那天酒楼认识的带小孩的女人,也就是二子的老婆。
“恩公!真是您啊!”那女人很高兴地说。
李四爷和何霞很是纳闷,但四爷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只有何霞,呆呆地看着那女人,一头雾水。
“恩公这么晚了,为啥还在街上溜达啊?”
“呃”圆圆不知如何回答。
“我们是来找人的,结果那人不在家。”李四爷帮着圆圆解了围。
“哦!是这样啊!”
“你在这干嘛呢?”圆圆问。
“哦!我听见恩公说话,就出来了。你看看我,快快快!进来坐坐!进来坐坐!”
三人跟着那女人来到了一间小棚。
那小棚搭在窄窄的巷子里,是用碎砖垒砌起来的墙,棚顶是用稻草盖的。小棚不大,但母子两人足够了。里面有一盏小罩灯挂在墙上,一张破木板在棚子的一边,上面还有破被子,大概是床吧!另一边还有个小箩筐,上面盖着布。
“娘!”棚里的小孩儿见那女人回来了,立即从满是油垢的被窝里滚了出来,扑在了她怀里。
“快进去!小心着凉了!”那女人呵护着数落那小孩子。
“恩公,真是太巧了,没想到,才过了几天就又见面了。”女人一边给孩子掖被窝,一边跟圆圆说话。一会儿那孩子就被母亲裹的被子给严严实实了,只露出了小小的半个脑袋。可那孩子还想往外窜,一定是好奇来的几个人吧。
何霞很纳闷,她不明白圆圆这个窝囊废怎么会认识这么个女人,但也没插嘴,她仔细地听着。
圆圆把二子的消息带给了那女人,那女人没有哭哭啼啼,反而很高兴,“太好了,太好了,东东,你爹还活着!你爹还活着!”她又接着说,“这人呐,不管干啥,只要活着,比什么都好!”
“那土匪呢?你丈夫可是去干烧杀抢劫的勾当,难道你就一点不在乎?”何霞忍不住问,对一个还没成家的何霞来说,她还有太多不懂得,于是开口问道。
“那又怎么样?他不管做了什么事,还是俺男人,还是俺孩儿他爸。一切都没变!也变不了!”女人很是严肃地说。
圆圆和四爷欣慰地笑了,他们被这女人豁达的心胸折服。但是看着眼前受苦的女人,思念俊儿的情感丝丝缠绕在圆圆心口,他又跌进了回忆当中,他希望俊儿别出了什么事,平平安安地就好。他也在想,俊儿其实和这女人一样,因为俊儿从来没觉得圆圆窝囊就不认他了。
咕咕,总是有那么些奇怪的响声叫回圆圆。
圆圆肚子叫声是那么响,以至于几人都同时静了下来,四爷也强摁着肚子,但还是被自己的胃打败了。两人尴尬地笑了。
“恩公怕是还没吃饭吧?来,这里是傍晚我和娃子剩的,不脏的!不脏的!而且还是俺自个儿挣来的。”那女人爬到箩筐那里,从里面端出一个小盘子,里面还有两个窝窝头。那女人转过身来递给了圆圆和四爷,他们像饿狼一样拿起来就往嘴里塞,四爷一口就捣进去了,没嚼两口就囫囵吞下。圆圆把窝窝头送到嘴边的时候顿住了,他悄悄地看看何霞,慢慢把窝窝头放下来,使劲咽了口唾沫,然后把它掰开了,递给了她。
何霞看看圆圆,稍稍迟疑了一下,伸出双手接了过来,两手捧着一点一点地吃了进去。圆圆把那半块窝窝头搁在嘴里嚼啊嚼,都嚼成糊了还是舍不得往下咽,他等着着何霞把窝窝头吃完才很满足地狠狠咽了一口。圆圆还不算完,他的舌头如一把拖布一样,在嘴里全方位地舔呀舔,把粘在牙缝里的渣滓连同口水一块吞了。
何霞看着圆圆,圆圆不小心和何霞对视了一下,很是害羞地停止了他的“拖布行动”。
“恩公。”女人拿出一个红布包的东西,“这是您给的那几块大洋,俺还没舍得花,看样子,您能用的着。”
“不行!这叫什么事儿啊!”圆圆把头一扭。
“恩公,您走后,俺没再讨饭,俺会缝缝补补,也会刷碗洗衣,俺给夏老爷干活!”
“什么?”四爷咬着牙说,“夏家的混蛋,难道还想害死人吗?”
“这位爷,您这话说过了,夏老爷待俺挺好的。”
“哼!那个畜生东西!”四爷骂道。
李四爷和夏老爷的恩怨还得从二十年前说起。那时夏老爷已经是小有资产的土财主了,四爷的爹死的早,他娘为了挣口饭吃给夏老爷当小工,备受凌辱,整日在阴暗潮湿的土屋里干活。不知害了什么病,浑身长瘀疮。眼瞅着四爷他娘不行了,夏老爷不想蹭死人的晦气,居然派人在夜里偷偷把们母子俩送出了城。大冷天的,娘俩来的了马家屯东边的村子讨饭,可人家一看四爷他娘害了怪病,不但不帮忙,还造谣说那病会传染,于是大家伙一起把他母子俩赶出了村子。不久,四爷的娘就死了
夜深了,那孩子在母亲的摇篮曲中睡着了。于是三人也没再打搅她,那女人执意要还圆圆大洋,可圆圆是谁呀!有比他倔的吗?那女人只好作罢,送三人出了小棚。
又来到污漆抹黑的街上,他们无助的乱逛。圆圆又想起了那女人,又想起了和那女人一样还在受苦的俊儿。是啊,俊儿跟着他,从没在乎过他怎样怎样不好,也从来没有可以在乎过什么。
何霞看出了圆圆的心思,就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圆圆没说话。
“你们说的要害死你们的夏老爷,是不是也住在这里啊?”
两人怔住了,看着何霞,想听听她打的什么谱。
“那就是说,你们现在应该是死人了吧?”
“嗯按理说,我们应该早死了。可不知为什么,夏老爷的毒没什么效果。”
“那你可得好好感谢我!”圆圆用胳膊肘捣了李四爷一下。
“我他妈应该感谢小鬼子把你打死!”四爷听到毒,对圆圆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哼!要不是我跑的有水平,能让小鬼子打中打中哦!叫黄鼠狼来吧?打中黄鼠狼,让脑糊子露出来,你早死了!”
“行了吧!我说你们!四五十的人了,还要我这个小姑娘叫你们什么是团结吗?”何霞最讨厌别人在她耳边唧唧歪歪了。
“什么四五十,我才二十九!”四爷忙说道。
何霞扑哧笑了,“哎!我有个主意,要不要听啊?”
在漆黑的大街上,三人凑在一起,叽里呱啦地说了老半天。说完就消失在暗夜下。
夏府的蜡烛照得屋子里煞是光亮。夏老爷在账房里数票子,嘴里乐呵呵的。
“收了李家的债了,还有谁的呢?嗯还有”夏老爷用中指顶了顶眼镜,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账本,一页一页地翻,“我就说嘛!这个兔崽子!还有没还的!”
突然一阵狂风吹来,吹开了窗户,吹灭了蜡烛,外面干枯树枝的影子仿似恶魔的鬼爪,伸向这个贪婪的财主。
夏老爷哆嗦了一下,“谁?谁在那?”他试探着走到窗前,缓缓地探出头。“哎哟喂!”夏老爷被人拽了一下,栽出了窗外。
等夏老爷清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绑了起来。只见一女人披头散发地站在他面前,伸直了长有长长指甲的手对着夏老爷。脸上还淌着血,黑黑的眼圈,白白的脸。一身雪白的衣服。
“啊?”夏老爷吓坏了,他浑身瑟缩发抖,“花儿!花儿!我对不住你!我对不住你!”
那女人嘶叫着,滑向夏老爷。
“花儿!我不是有意要害你的,只是我被那李坤坑的实在没法子了。我真的没想害你!”夏老爷喊得更厉害了。
“我不是花儿,我是瘟神,我来还你的尸毒。”那女鬼说。
接着,四爷和圆圆也面目狰狞地走了来,两人的脸上长满了痤疮,眼睛里不断往外冒油。
“夏老爷,好久不见啊!我在地狱活的好是寂寞,特来叫您陪陪我。”圆圆说着,伸长油的发亮的手去摸夏老爷的脸。
“啊?圆爷!我知错了,回头我多给您烧点纸钱!我求求您,放过我吧!”夏老爷使劲往后躲,很痛苦地喊。
“放了你也可以,我们寨子了的兄弟都想见见您,您跟我去见见我那些尸体腐烂的兄弟,给他们磕个响头,爷就放了你。”四爷吐着舌头说。
“啊?去见他们?我不也染上了尸毒啊?”夏老爷吓得不行了。
“那你告诉我们,你的账房钥匙在哪里”女鬼阴森的说。
“这女鬼奶奶,您都是地下人了,您要阳间的钱有什么用啊?”在金钱面前,夏老爷一直是很有头脑的。
“什么?本神只是试探试探你有没有悔改之心。可是你依旧执迷不悟,看来本神也只好带你走了”说着那女鬼伸手去摸夏老爷的脸。
“在我书橱右首第二个抽屉里!”在那女鬼的手指甲碰到夏老爷之前,夏老爷就扭着头哭喊出来了。
那女鬼在夏老爷面前不断舞弄她的双爪吓唬他,吓得他紧紧闭着眼睛,一刻也不敢睁开。
良久,满屋子没了动静,他鼓足勇气,让眼睛露出了一点缝,确定一切都消失了,他才完全张开眼睛。
“啊!我的钱!”夏老爷惨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