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哼了一声,归晚放弃呕吐,站起身,俯视着耶历,带着淡淡的表情说道:“我能在京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你怕我找不到能解毒的人?”笑话,她是丞相夫人,何况丞相给过她承诺,要翻个京城,以楼澈的权势,能有多难?
“可就算你翻了整个京城,也找不到解药,”见归晚嘴一动,他赶在她前面说,“等你找到弩族人,毒也要发作了,何况并不是每热弩族人都会使用和解‘蛊丸’。”
知道他所言不假,归晚沉吟:“我怎么知道你刚才给我吃的是‘蛊丸’,而不是十全大补丸。”
男子哑然,忽然伸手,用尽力气,才从腰带的暗囊里摸出一根约一寸长的银色棒子,放到嘴边,轻轻吹了一下。
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发出,正疑惑间,一种锥心的痛从胃部传开来,痛得归晚差一点就失去意识,身子因为受不了疼痛,半蹲,痛楚一直延伸到心脏,说不出任何话,手捧着心脏疼痛的位置,等着痛苦过去,等了大约有一盏茶的时间,痛慢慢褪去,归晚觉得熬过了半天的感觉。
等痛完全消失了,她慢慢站起身,心里暗恼,向那弩族男子瞪过去,发现他一动不动得笔直躺在那里,不会死了吧。
心一慌,她微微凑近他,他可不能死。
接近一看,虽然只有很微弱的呼吸,但是他还没死。
心里暗恨,脑子转的飞快,归晚看着弩族男子,犹豫要不要救他。不救他,她必须马上回去找到丈夫,动用兵马,想办法找弩族人解毒,这样的话,又要和弩族发生冲突,可是前段时间战争才刚结束,回想起刚才在街上看到百姓欢庆战争结束的场景,归晚心里泛起一丝不忍。
另一个办法就是救这个弩族人,反正对方的命也握在自己的手里,不怕他反悔,根据她看人的经验,晕过去之前他说的话应该都是真的,但是,让她救他,她的自尊有点受损,毕竟是受到威胁,何况身体也受到伤害。
想了一会,归晚恨恨地一咬牙,她决定救这个弩族人。
两者相衡取其轻,在两个办法中,怎么看都是第二个相对容易做到。
但是她归晚决不是个善良到可笑的人,从来没想过要以德报怨,所以......她绝对会还以颜色给这个弩族人。
想清楚之后,归晚冷颜地看着昏迷的弩族人,以清脆无比的嗓音说,既是说给自己听,也是说给昏迷的人听:“你会后悔让我救你,你也绝对不可能活着走出京城。”
说完,她很冷静地思考,怎么救他?以她一个人的力量不可能做到这事,看来不得不利用下身份了。
走到巷口,她向四周看,没有一个闲人,忽然眼睛余光看到街口走来一个官兵,看穿着,是京城守兵,暗道,有救了。伸手招呼对方过来。
那小兵走近,正想吼,谁给“他”那么大的胆子,居然敢支使官兵。
一面金灿灿的小牌在面前摇晃,上面赫然一个“楼”字。腿一软,小兵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
归晚轻声笑:“你不用紧张,我有两件事要你去办......”
阳光明媚,鸟语花香,陈旧的阁楼上,站着一个少年,眼睛看着窗外,没有表情,凝神看着远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风大了。
吹扬起少年的头发,衣袖摆荡,渐渐有些心烦,归晚从衣袖中取出一条银色的丝带,把头发高高束起。眉头微蹙,她看着远方,耐着性子等待。
忽然从东方飞来一只雪白的鸽子,在旧阁楼的上方转了好几圈,忽然拍拍翅膀,咻地停在扶栏边,小小的鸽脑袋东转西转。归晚走近,低喃了一声:“终于来了。”抓住鸽子,伸手捏住鸽子脚上的环,从中抽出一张便条。仔细地看了上面的内容,微微有点失望。
抬起头,略一沉吟,她转身走入阁楼内。
阁楼内比起破旧的外表要精致得多,里面有两个房间,外面的是一间简单的书房,里面是卧室,归晚踏进卧室,一个丫鬟坐在床边。
听到声响,玲珑回过头,用略带失望的声音说道:“他还没有醒过来。”
把眼光转向床,上面躺着的异族男子闭着眼,气息平坦,睡得非常安稳的样子。让人以为他是在午睡,过一会儿就能醒过来似的。
明明已经昏睡三天了,为什么还没醒来?想起两天前,大夫信誓旦旦向她保证,今天一定会醒,现在都已经接近黄昏时分了,连一点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看着他安详的睡颜,归晚带着讽刺地一笑,这个时候了,还能睡得如此香甜啊……
三天前,她吞下了“蛊丸”,为了寻求解药,她动用了丞相府的一切力量,甚至包括各地的探子,可是,三天来从各地收集来的信息竟是少之又少,望着床上昏睡不起的人,难道最后的希望还是在他身上吗?
轻叹口气,她对着还在床边坐着的丫鬟说:“玲珑,你先回去吧。”三天以来,都是玲珑在相府和这里两处奔波,一直传递消息,照顾病人,她也该累了吧。
“小姐,相爷很担心你。”玲珑温婉地提醒。
她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要救这个不明来路的异族男子,小姐做事一向分寸得当,别人常说自己人如其名,玲珑乖巧,其实真正做到八面玲珑的是小姐,她跟随小姐多年,从没见小姐做过有失分寸的事。这一回是怎么了?
明白她在担心什么,归晚苦笑了一下,她何尝想惹这一身的腥,但是性命悠关,她也是无可奈何啊,这事不能明说,如果告诉玲珑,又要平白惹出风波。
嘴角一勾,她笑得轻松:“不要担心,玲珑。”看到玲珑因为她这句话安下心来的样子,归晚催她,“快走吧,回去告诉管家,我吩咐的事不能让外人知道,一切都要秘密进行。”
玲珑回答了一声是,整理一下衣裙,正要走出阁楼,归晚忽然又叫住她:“玲珑,在这里的一切,不可以告诉夫君,知道吗?”
玲珑露出不解,不过看到小姐不愿意再多说什么的样子,依然很柔顺的点了点头,走出了阁楼。
看到她离去,归晚就着她刚才的位子坐下去,感到位子还有点微热。顺着床看去,他昏地非常沉,但是面色比起三前的夜晚要好很多。
吃了六支百年人参,面色当然好了。归晚恼道,她给他吃的是人参灵芝,他给她吃的是密毒。还真是天渊地别啊。
正想站起身,忽然瞥到床上人的眼睛轻轻动了一下,归晚身形一顿,复又坐下,盯着床上人看。心里暗暗惊喜:他要醒了。
耶历感到左手刺骨的疼痛,逼地他不得不醒来,眼睛慢慢地睁开,眼前一片模糊,一片光晕中,有一个人坐着,是谁?
是他,是那个晚上巷子里俊美的少年。
头脑一阵晕眩,他感到四周都在摇晃,忽然一只手扶住了自己,转头一看,少年在身边,他问:“我睡了几天了?”声音沙哑得吓人。
“三天。”少年的声音清脆好听,跟他们弩族的勇士完全不同。感到嗓子眼像火烧一般难受。正想着,一碗热汤已经端到面前,他抬头,对上她含笑的脸。
伸手接过汤,心里有点愧疚,自己给他下了毒,他却这么周到体贴。喝了一大口的汤,顿时觉得全身暖暖的,力气也恢复了,这是人参汤吧。他们弩族人生了重症绝症才会用的珍贵人参,天朝却遍地都是。
看到他喝了一口汤之后就楞住了,归晚催促:“不好喝吗?”
轻摇头,一口喝完参汤,耶历放下杯子,对着归晚,轻轻道了一声:“谢谢。”
归晚一怔,回道:“客气什么,”看到他一杯参汤下肚,精神好了很多,有些问题就可以问他了,有些事,她等了三天了。
还没等归晚开口,耶历忽然抢先问:“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为什么,很想知道他的名字。
“索格塔。”
“什么!”耶历大叫出声。
看到男子听到这个名字脸色大变,惊讶出声,归晚心中暗暗好笑。那一日听到他喃喃“索格塔”,昏迷后也有时叫出这个词,所以就想试试,想不到他反应如此之大。
看到他用奇怪,惊疑,甚至是感叹的眼神盯着自己看,忍不住笑出来,“我和你开个玩笑,我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名字,我叫余晚。”
听到他的回答,耶历才释然,原来是玩笑,但是那丝丝的失望为什么会涌出来呢。
这个人真的是挺有趣的,听到假名字,他一脸震惊,脸色一连三变,真是有够奇怪,告诉他真名,他又好像有点失望,看来弩族人也挺单纯的呢,如是想,归晚问他:“我的名字,你知道了,你的名字呢?”
沉默了半饷,就在归晚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忽然把手握成拳,放到胸前,念了句弩语,回过头,对着归晚说:“我本来不在这里把名字告诉任何人,但是你救了我的命,我们弩族人是最重恩情的...”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下来,飞快地扫了归晚一眼,“我叫耶历。”
“什么!”这次换成归晚惊讶地轻叫出声。
虽然只是一声很轻的叫,耶历如雷电般的利眼已经望了过来:“怎么?你听过这个名字?”
当然听过,难怪他从牢狱中逃出来,难怪这三天的京城戒备会如此森严,难怪还听说林将军亲自领兵捉拿逃犯,原来......原来他是弩族王子。
自如地一笑,她面不改色:“没听过,”看到他仍不是很相信的眼神,又补充道,“因为耶这个姓在天朝从没听到过的嘛。”
稍稍放下点心,耶历严厉的表情缓了下来,他不想因为名字暴露身份进而要杀人灭口。潜意识里,他不愿对这个少年挥刀。
但是这个少年不是普通人吧,他居然能把他安全地藏了三天,这不是一般人能办得到的,想到这,他的又提起戒备心,忽然想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来福楼’的后院。”归晚看到耶历一脸的不解,才想起他是弩族人,又补充道,“这里是百华街,离那条巷子并不远。”
提到那条巷子,耶历眉头一皱:“怎么会在这里?”太不安全了,居然在京城的中心地区。
“这里才是最安全的,”看穿他心中所想,归晚的声音里没有起伏,像叙述家常,“理由有两个,其一,这里在你逃出来那天就搜查过了;其二,如果那天把你送到偏远的郊外,只怕你已经没命了。”
见耶历点点头表示同意,归晚又接着说:“现在我已经救了你了,你也该把‘蛊丸’的解药给我了吧。”等了足足三天,她的耐心都快用完了。
为难地看着归晚,耶历沉思了片刻:“我不能给你解药。”
气氛突然间冷了下来,两人面面相觑,陷入沉默之中,各有各的心事,百转心肠。
耶历想:不能给他解药,他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柔弱,给了解药,也许就不会帮助自己了,如果要离开京城,还需要他的帮忙,只要能安全离开京城,以后再回报他的恩情。
归晚想:他不肯解药,肯定是想我帮他离开京城吧,真是得寸进尺,那就暂时忍让吧,等得到了解药,他就别想活着离开京城。
想到这里,耶历真诚地说道:“余小兄弟,只要我能离开京城,在这之前,我一定会把解药给你的,你不用担心,只要不吹动谷笛,蛊毒在肚子里一辈子也不会发作。”
归晚也不生气,依然笑语盈盈:“耶历大哥也请放心,小弟自会想方设法,安全送你出城。”
两人相视一笑,就此达成“协议”。
既然达成了不成文的协议,归晚又解除了随时毒发的隐患,一时间,心头一块大石放下,两人在卧室里,称兄道弟,谈天说地,也颇具乐趣,尤其是耶历说的塞外风景和人文,让归晚见识不少。
忽然间想起什么,止不住好奇,归晚问道:“耶历大哥,这索格塔究竟是什么意思?”
耶历正想开口,忽然看到归晚盈盈笑颜,那一晚在巷子中的遇见他的情形又回到脑海中,他把眼前这美少年错当成神灵,一时间竟哑口无言,回答不上来。
看到他不回答,归晚还以为触犯到某些弩族人的禁忌了,说道:“刚才还要请你见谅,我少不更事,盗用弩族名字了。”
想起刚才的事,耶历摆了摆手:“没事。”脸色沉静,有点严肃,归晚见了,也无话可接。
又哑然一阵,耶历显出为难的表情,归晚暗暗好奇,耶历开口说道:“其实......你挺配这个名字。”说完,脸色更差,似乎自己在埋怨自己什么。
闻言,她一阵糊涂,正想问他什么意思,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他们的谈话。
归晚面色一变,朝耶历使了个眼色,又用手指了指床底,耶历明白意思,从床边坐起,立刻钻进床底。
看到他钻了进去,归晚抚平床单,才从容得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门一开,和一双漂亮的眼睛对个正着,看到他,归晚不免也小小的吃了一惊,冰冷的表情,漂亮的眼眸,分明是三天前帮她付帐的俊朗少年。而且这一次碰面,少年的身边站着若干的官兵,正在归晚闪神的一小会,两个士兵,小跑地靠近,对着门口的冷漠少年行了军礼,齐声说道:“将军,前堂没有收获。”
原来他就是年少俊才,和楼澈一文一武辅佐皇帝的林将军。归晚猜出他身份的同时,意识到了危机。
注意到对方也略显吃惊地看着自己,归晚不动声色,笑着招呼:
“看来京城真的是很小呢。”
都说奇人必有奇遇,是不是指现在的这种状况呢,归晚苦笑。
注意到对方的眼里也有诧异之情一闪而过,归晚略一沉吟,心想这也许是个绝好的机会,把耶历交给林将军,然后再向林将军寻求解救之法,就不相信耶历能受得住刑部的重刑。
正这么想着,忽然瞥到里屋床底的角落微微一道银光闪过,归晚的心顿时疙瘩一下,她当然知道那是耶历的谷笛,那日刻骨铭心的痛楚又回到脑海,是耶历在提醒她不可背叛“协议”!
现在可是进退两难了。
“原来你就是那个赫赫有名的林将军,那日多谢了。”爽朗的和对方打招呼,归晚在心里提醒自己要镇定。
轻点了一下头,林瑞恩一时说不出话,三天前,押送进京的弩族要犯突然逃出,他便服追捕,犯人是在这一带逃脱的,他布下天罗地网,却没有抓到人,整整三天,耶历是在人间蒸发了吗?整个京城全搜了一遍,却还是没抓到他,问题到底出在哪呢?
会不会有什么地方遗漏了,今天他只好带着人再搜一遍,却不想又碰上这个少年。
京城真的这么小吗?林瑞恩听到他的第一句话,也有些困惑。
自己为什么会记得他呢?是因为那日他穿着高贵,却付不出饭钱的事给他影响太深刻了吗?
隐约觉得答案不是这样,林瑞恩蹙起眉,张口说道:“我是来追捕逃脱的要犯,这几日,你可见过一个异族受过伤的年轻男子?”声音和他人一样是冰冷的。
当然见过,他还在床底呢。
“没有,这几日我都在屋子里待着,没出门。”归晚说得诚恳。
略点头,林瑞恩眼睛向屋子里转了一圈:“我们是例行公事,你不介意我到里面看一下吧。”
“当然没关系,”归晚声音轻快,心底暗暗紧张。
引着他走进屋,归晚心头千百个念头一闪而过,没有想到一个两全之法,回头看了看林瑞恩沉稳冷漠的脸色,忽然想到什么。转头嫣然一笑,口里说道:“将军,前一日多亏你相助,小弟一直铭记在心。”
林瑞恩深深皱起眉,男人怎么能这么笑呢?是因为他面目俊美的关系吗,这么娇柔的笑容在他的脸上能表现得如此美丽无邪。
没有答话,突然注意到对方把自己领到了里屋,林瑞恩脚步一缓。
见他停了下来,归晚伸手去牵住他,把他带到床边,指了指,床边唯一的凳子:“将军你坐。”
如果别人突然对他伸手,他会毫不犹豫得扭住他的手腕,可是当 这个少年自然地伸手牵住他的时候,他只是微微一怔,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手已经伸了过来,正想甩开他的手,只觉得手上一阵温润细腻,低头一看,纤纤玉指,白皙细腻。
脑子轰然一震,这分明是一双女子的手。
回过神,看见“他”指着里屋床边唯一的凳子,他倏地甩开“他”的手,看着凳子,也不知道是否该坐下去。
看到林瑞恩瞪着凳子,归晚心怦怦地跳,她这一着的确是冒险之极,把林瑞恩领到床边,她的确是别有用心,别的官兵看见将军坐着,就不会来搜床底,而对于林瑞恩来说,一般人对于身边触手可及的东西反而不会太注意,她要赌,赌林瑞恩坐下后唯一的盲点。
可是现在见他瞪着凳子,难道是发现什么了?
犹豫了一会,看到“他”望着自己,似乎有点不安,转念想到,也许“他”女扮男装是有苦衷的,自己又何必揭穿“他”呢。就这样想着,他坐了下来。
归晚暗里松了一口气。向着门口望去,四个士兵已经走进屋子开始搜查了。
越看越皱眉,归晚忍不住嘀咕:“怎么这么粗鲁。”在外屋搜查的士兵东翻西找,手下一点都不放松。
林瑞恩也看到手下士兵搜查,一想起“他”是女儿身,士兵们的动作在他眼里也显得有些粗暴。正沉思着,听到“他”轻轻一声埋怨,忍不住地,他开口:“动作轻点。”
外屋的四个士兵不约而同都抬起头,转头看向林瑞恩,看到他一脸寒意,不由面面相觑,脑子里都多了一个念头:将军今天真是有点古怪,放柔了动作,他们头一次搜查地如此小心翼翼。
很快就把外屋搜查完了,四个士兵走到林瑞恩面前,恭敬地站着,等着将军的命令。
按惯例是要连里屋一起搜查,抬头飞快的看了“他”一眼,林瑞恩有点举棋不定,举目四望了一遍,他终于开口:“这里我看过了,没有异常。”
听到这话,归晚心里一阵喜悦,终于把这个冷漠的少年将军给骗过了。这样想着,她看向他,眼神一接触,他竟然先别过脸。
看着四个士兵退下,林瑞恩正想起身离开,归晚忽然问:“将军,你刚才所说的异族逃犯可是弩族人?”
点了点头,林瑞恩疑惑地看向“他”,不知道“他”为何要问起这个。
归晚解释:“我在想,如果像将军这样搜,也许不会有结果,还不如,在他回弩族的路上伏击,说不定会有用。”
没有想到会听到这一番话,林瑞恩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向门口走去。
虽然没有听到他任何答话,但是归晚知道他把话听进去了,心里有点高兴,只要他把这话听进去,她的计划就一半成功了。
看着众人离去,林将军头也不回地走了,归晚缓缓合上门,整个人靠在门上,吁出一口气,侧过头,对着床的方向:“现在可以出来了。”
慢慢从床下爬出,耶历用奇怪的眼光打量归晚:“你为什么要提议他赌住我回家的路?”
听出他的不满,归晚莞尔,徐徐说道:“我这么做,你才有机会逃回家啊。”
看到他一脸的不解和不相信,归晚安慰:“你别急,我慢慢解释给你听。”
天色很暗,没有月光,两个人影慢慢地在京城的北城门边走着,看他们悠闲的步伐,似乎在散步,在如此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散步。
走地很慢,一边在观察周围环境,归晚轻松自如,侧过头,看到对方因为在黑暗中更显得灼烈和谨慎的眼光,她笑语:“不用这么严肃吧。”
看到她如此自如的笑容,耶历说:“我们弩族人只要不在自己的家里,就会保持警惕的姿态。”
“那倒是个好习惯。”话音里淡淡的,似高兴,似无奈,似感叹。
听出她话音里别有含义,耶历转头看他,天色太暗,怎么也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就如同她的心一样。
转眼已经走到了城门边,抬头看看天色,归晚停下脚步:“好了,到了。”
同样停下的耶历看到眼前只有两人的城门,质疑道:“这样真的行得通?”
“当然了,现在的林将军在东面布下层层关卡等着你,因为那是你回去的方向,现在你从北边出去,就不会碰上了,再说,虽然饶了远路,但是一个月后从枫都转向,你还是能回到弩族,是失掉性命好些,还是绕些路回家好些,想必你心中早有计较了吧。”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归晚不给他喘息的时间,催促道:“今晚你就从这走吧。再不走,就没机会了。”
凝神看着归晚,耶历点了点头。
“那么...”归晚笑笑,提醒他,“我对你的承诺全都兑现了......”
沉默着,耶历卷起袖子,看到归晚防备的往后退,他笑出声:“别误会,其实,我是以血养蛊,解药就是我的血。”
看着他,归晚恍然大悟,心里暗暗恼,早知道解药在她面前躺了三天,何需这么麻烦。
含笑着看着耶历拿刀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刀小小的口子,血慢慢流下来,归晚头皮发麻,先不说要喝他的血,现在身边也没碗一类的东西,难道要她凑上去喝吗?
“怎么了?”耶历疑惑地出声,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喝解药,还一脸的为难,他不是应该很高兴能解毒了吗?
算了,性命比什么都重要,这么一想,归晚走上前,凑到他伤口出,喝起血来。
耶历一震,当归晚轻凑到他伤口的一瞬,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从他伤口蔓延开来,伤口都不痛了,只觉得全身只有伤口微微发热。
在想什么呢,就算对方美丽动人,到底也是男人啊,这两天对着他频频闪神倒也算了,现在居然还有心动的感觉了,耶历啊耶历,你到底是怎么了?
心里暗暗天人交战,他忍不住,看向低头喝血的少年,黑绸般的发丝,白皙如玉的肌肤,小巧的下巴,优美的脖子,还有......
骤然抓住少年的手臂,耶历激动不已:“你...你不是男人?”
突然被抓住手臂,归晚吃痛,抬起头,看着耶历一脸的震惊,疑惑,欢喜,听到他的问话,诧异了一下,平静地回答道:“是啊,我又没说我是男人。”
看着归晚平静的表情,嘴唇上还有没檫的血迹,在黑暗中更显得艳若桃李。耶历心里豁然开朗,一点点的欢喜累积起来,他朗笑出声。
归晚像看着疯子一样看着他,提醒:“城楼上还有守兵。”
刚说完,就应证了她的话,城门边上跑出两个守门兵,耶历看也不看,灼灼地看着归晚:“果然是索格塔...”
两个士兵靠近了,耶历人突然动了起来,有如豹子般灵敏,抽出对方腰间的剑,动作迅速,干净利落,两个士兵连声音也没发出,就到另一个世界去报到了。
冷然看着对方的行动,归晚眼中显出一丝神秘莫测。
处理了两个士兵的耶历转过身来,把剑放在自己的腰间,大步向归晚走来。
他才刚杀了人,感觉到他身上似乎有血腥的气味在流荡,归晚向后退。
加快脚步地靠近,一把抓住归晚的肩膀,把她拉到自己身前,耶历神情喜悦,喃喃道:“索格塔,你是索格塔。”
根本不明白他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使尽力气推开他,她冷声提醒:“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不在乎被推开,但是后面一句话点醒了耶历,放开手,他定神看着归晚,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会回来的。”
说完立刻转身,向着城门的走梯跑去,像是想到什么,身形一顿,回过头,对着归晚再次承诺:“我会回来的,索格塔。”
归晚无语,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接着又听到城门发出声响,料想他出城了,脸上神情变换莫测,忽然勾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她低语:“弩族人随时保持警惕的心态吗?”低笑一声,她举手一挥,本来空无一人的黑暗中窜出两道人影,转眼之间,来到她身边,分明是两个高手。
两人并肩站在她身后,其中一个以一种沉闷低哑的声音说道:“已经通知林将军了,他从这里出去,死路一条。”
望着黑暗,归晚没有表情,轻轻得说,像是说给身后人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你都不能活着回去了,还怎么回来,”停顿一下,似乎心有不忍,她轻声解释,“真是残忍,谁让你是异族呢?多么无奈的命运啊...”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风吹起,在黑暗中带走她的声音,沉沦在宽阔无比的城门间。
秋叶春花野杜鹃,安留他物在人间。
秋风四起,池塘里虽然早已没有莲花的影子,随着秋意渐浓,枫叶飘落池上,倒也别有风味,满目猩红飘在水上,时不时打着转。昨天晚上回来时没有注意到枫叶凋落,难道这是一夜之间落下的吗?昨夜不知花落下,今日别有愁上头。
自己做的是对的吧,没有错吧?他本来就是天朝的敌人,放虎归山的话,也许以后会有更多的人会牺牲,如果这样想能让自己烦躁的心平稳一点,她会一直这么告诉自己,自己没有错。
“归晚。”温柔体贴的叫唤不远处传来,这么温暖人心的声音,除了她的丈夫别无他人。
悠悠转过头,看着楼澈从回廊走来,像在雾中一般,蓦然回想起这几天真是有如梦中,如烟如雾,勾起笑容:“夫君大人,下朝了吗?”
这么虚幻的笑容,他第一次看见,昨夜天快亮了才回来的归晚,见到他第一句话带着失落和疲惫:“我回来了,好累哦。”不知道这几天她到底遇到什么事,她不说,他不问,隐约知道她动用了部分探子和护卫,但是自己承诺过,她的一切,他不需要深究,只要包容就够了。
满含温情地,楼澈拿过放在回廊上的碗,看到里面文丝未动,询问道:“怎么不吃这羹,不合胃口吗?”
笆俏易约好晃缚冢?惫橥硇πΓ?酃馍了覆欢ǎ?轿⑵簦?胧窃谡踉?裁矗?脞茫??冢?俺?⒚环⑸?裁创笫侣穑俊?p> 惊讶地看向归晚,带了点讶异和探索:“我不知道你对朝政也有兴趣。”
闻言,归晚不吭声,楼澈看着她,总觉得今天的她有很多的话没说出来,整个人显得失落,矛盾,还有种说不出来的忧郁,心有不忍,又怜惜她眼里所蕴涵的困惑,他徐徐开口:“朝廷的确发生了大事,”注意到归晚因为这话而显出一点在意,他继续说,“据说昨天林将军追捕弩族王子,结果让他溜走了。”
归晚抬头,再一次确定:“溜走了?”
“恩,本来已经是网中之鸟,谁知半路杀出弩族人来营救,所以让他给跑了。”话音里不无遗憾。
归晚一时百感交集,昨日种种历历在目,她并不是冷血的人,所以她困惑,疑虑,矛盾,耶历是国家的对敌,是弩族的重要将领,他的死是天朝多少人的愿望,昨天那样做完全是正确的,但是刚才听到他逃走了,她心头一块大石落下来,她并没有害死他,也许潜意识里,她也期望自己不是间接甚至直接害死他,希望自己不要牵涉到这种血雨腥风中去。
浅浅地,淡淡地笑开了,心底的阴郁一扫而空,伸手拿过盛着羹的碗,她慢慢地吃起来。
突然见到她有了胃口,眉间的忧郁突然就没了,楼澈也安心不少:“都冷了,叫下人拿去温一下。”
“不碍事。”归晚含着羹回答。
也许是心情放宽,半冷的羹在她嘴里也显得美味,满足的轻叹一声,发现楼澈还站在回廊上,她惊讶地唤道:“夫君大人,怎么了?”
楼澈慢步走到边上,坐在归晚的对面,看着归晚,有话要说却什么都没说。
明显的,感受到楼澈的眼光透过自己,其实看的是身后飘满红叶的池塘,看着他温润的眼睛,归晚心中百转柔肠:“夫君大人是联想到什么了吗?”
“也许吧,”楼澈永远带着种微笑,像是三月的春风,让人感受到清新和温和,“归晚,下月初,我们要进宫一趟。”
下月初?不就五天之后吗?归晚问:“是宫中有什么喜事要庆祝吗?”
楼澈的点头证实了她的猜想:“景仪院造好了,小皇子满两周岁,皇上摆宴庆祝双喜临门。”
景仪院?好熟耳的名字...在哪听过?忽然想起酒楼的那天,中年文士以带着讽刺的口吻提起过,为萤妃造的宫殿。恍然大悟似的,归晚看向楼澈:“我也要出席吗?”想象一下当日会发生什么情景,她就有点头皮发麻。
和楼澈去见萤妃,多奇怪。
“当然了,你是我的妻子啊。”温和的声音很肯定。
听到这话,归晚无语,注视着楼澈平稳的不露一丝情绪波动的脸,忽而问道:“不会有矛盾吗?”
挑起眉,楼澈反问:“什么矛盾?”
归晚放下碗,看看廊外的天空,整理了一下思路,缓缓说道:“夫君大人是当朝首辅,权倾朝堂,天下什么事你不明白,明知是对的事情,应该做,那么明知是对的但是以后会后悔的事情呢,你会做吗?”
看到她真诚的眼神,轻柔的话语,楼澈有些茫然,直觉地开口说:“怎么会有明知是正确,但是以后却会后悔的事情呢?”
“你不是已经做过一回了吗?”狡黠地笑了一笑,归晚说。
一震,楼澈眼神锐利地看向归晚。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尖锐的一面,归晚状似无辜,继续说:“皇上是君,夫君是臣,皇权是纲,感情是常,这不是矛盾吗?”
楼澈哑然,深深打量着归晚,在他这种注视下,归晚自如地一笑,站起身,轻轻挥了挥衣袖,转身向廊外走去,很随意地抛下话:“真是手执棋子的局中人啊。”
明白她意有所指,楼澈有些恼,平时刻意回避的问题骤然被拿到面前,还有些恼那个云淡风清的身影,对着那道离开的身影回答:“观棋不语才是真君子。”
听到了他的话,身影没有停下,依然向外走着,归晚暗道,谁让他们把她拉来观棋呢,萤妃,楼澈,她,本来就是各有棋局,现在非要把他们拉到一个棋局上来,她也是被命运所迫啊,不过,不幸中的大幸,她不是下棋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