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逸见明珏坐在床上,一动不动,脸埋在床帐里,小小身体弯成一团。他轻叹一声,嘴角弯起温和的弧度,心里泛起丝丝缕缕的怜惜。
她还是个孩子,家族大厦将倾,她为避祸嫁为人妇,而且是一品侯的正妻。高处不胜寒,短短一个多月,她置身是非漩涡,受尽欺凌,被逼自尽,又死而复生,尝尽人世辛酸,岁月磨砺,再也看不到她幼时可爱讨喜的小模样了。
“明珏。”
“哎。”
低沉蛊惑且略带磁性的男声传来,听起来很悦耳,很动听,甚至还带出令人神往的亲密。似乎出于惯性,明珏爽快答应,又觉得没面子,心里不忿。
公狐狸是萧家的专利产品,她已经见识了两只,不敢看这一只的正脸,不敢判断怎么样。听他叫“明珏”叫得那么蛊惑销魂,明珏的心不由一颤。他跟苏嬷嬷说话的声音也没这么好听,故意伪装声音,肯定想诱惑她这青春无敌美少女。
萧怀逸把屏风折叠在一起,房间里顿时亮堂了许多,烛光摇曳,桔黄色的光芒更加柔和。落日的霞光透过茜色窗纱映照在他脸上,他略带风尘的浅麦色的脸庞度上了一层淡淡的五彩鎏金,迷离的光晕将一切浸染得似梦如幻。
“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吧?”萧怀逸倚着屏风,手指抚着玉纱上浅淡的花纹。
“还行。”明珏的回答没有肯定与否定,却带着一种疏离的意味。
她的脸还埋在床帐里,不敢抬头去看萧怀逸,她心里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令她不敢去面对。她是萧怀逸的妻子,抛开她精神出轨及对水木的心思。从本身来讲,她也不想在侯门深宅日日算计、夜夜提防,她想离开萧家。
此时,她与萧怀逸面对面,好象一个出轨的女人被丈夫发现奸情,又得到宽容和谅解一样。她弄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思,明明以前跟萧怀逸素未谋面,气势上却弱一筹,难道是本尊留在细胞记忆里的情绪和感觉在做怪?
“我娘亲去逝时我五岁,没过多久,白氏重回萧家,不到一年,我和妹妹就被赶到这座小院,身边只有两个粗使的婆子伺候。那时候我六岁,妹妹四岁,我娘亲留下的人都被白氏打发了,外祖家离着又远,身边连个得力的人都没有。”
萧老太太不喜欢秋氏,也不喜欢萧怀逸兄妹,他们在萧家没有依仗。白夫人狠毒刻薄,萧怀远小小年纪,心思歹毒,偏偏得萧老太太独宠。那时候,萧怀逸兄妹还是两个孩子,在深宅内院过活暗无天日,受了多少苦可想而知。
“父亲远在边关,家务事鞭长莫及。他给我写来一封信,说人要学着长大,所有的亲人都有离开的那一天,你必须学会照顾自己,还要力所能及去照顾你在意的人。我十岁那年把妹妹送到外祖家,就随父亲去了边关,才离开这座小院。”
萧怀逸声音幽沉,语气怅惘,好象在回忆严父的教诲,又象是在倾诉。明珏听到这番话,想起自己前世今生的遭遇,又想起受尽欺凌、早已魂紧西去的真正的洛明珏,心里泛起酸楚的暖流,鼻腔一热,不禁热泪盈眶,轻声哽咽。
“明珏,你先别哭,听我把话说完。”
“你说……”明珏俯旧低头,脸仍没离开她“热恋”的帘帐。
萧怀逸长叹一声,欲言又止,他本想跟明珏说二公主的事,给明珏找一条退路。一旦他把二公主接回来,二公主必须是平北侯的正妻,以弥补她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和伤害。见明珏这么伤心,他于心不忍,组织好的语言难以出口了。
“平北侯府的日子不好过,你还太小,真难为你。”萧怀逸靠在床边,手搭在明珏肩上,轻轻拍了两下,又说:“听你没少受欺侮,还寻死觅活,我还不敢相信,你小时候可厉害呢,要是真有闪失,你让我怎么跟洛老太太交待?”
明珏没想到萧怀逸把洛老太的嘱托看得那么重,她来萧家避难,她原本以为躲过劫难,萧怀逸会把她休弃,另聘高门贵女为妻。今日见到萧怀逸,听他说话,才知道事情并不象她的想像,她心中惭愧,更不敢坦然面对了。
她长舒一口气,止住哭声,想抬起头看萧怀逸一眼,又犹豫了。是离开萧家,从此置身广阔天地,还是留下来继续那帮女人斗智斗勇,她思量权衡许久,才决定跟天下首富混。此时一旦被萧怀逸感动,是去是留,她又难以取舍了。
“那个,我……明珏小时候很厉害吗?”
萧怀逸微微一怔,反问:“为什么这么问?你说呢?”
“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真的。”
反正她不是真正的洛明珏,她的弥天大谎骗了那么多人,不在乎多骗萧怀逸一个。于是,她坦然告诉他,上了一次吊,又免费地府一日游,她失忆了。
“呵呵,死而复生很幸运。”萧怀逸停顿片刻,又说:“你小时候爱咬人,不让你咬就打着滚哭。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你就咬她们,不让咬就哭给她们看。”
明珏破泣为笑,心情也轻松了许多,受本尊残留记忆的影响,她对萧怀逸还真衍生出几丝别样的情感,犹豫着要不要重审视他。可一想起他那堆“娘”们,还有盯着他的几个白痴女,她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小时候的事还说它干吗?”
“好吧!小时候的事不说了,说现在的事。”
“现在……”
闻到萧怀逸身上散发的淡淡的清凉的干草香气,明珏的脸离开床帐,只看到萧怀逸腰部以下的风景,俊脸飞红,又把脸埋到了床帐里。现在的事就是圆房的事,刚才那些全是前奏,如果萧怀逸要圆房怎么办?真的就跟他圆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