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红茶不明就里,“怎么样了?很严重么?”
林漠遥半晌没语,他将烛火更移近她后背处,低头仔细的察看,那里,一个如染了浓墨的五指印占满了背部,而五指印中,隐隐还能看到皮肤下面的一根根交错的筋络,呈血红色,而且比普通的筋脉都要粗上许多,好像处于一种暴胀状态,就似如果任其胀下去的话,里面的血液会暴裂出来……
林漠遥抽着冷气,掌伤比他想象中的严重十倍不止。
苏红茶听到他的声息,不由也紧张起来,“是不是恶化得很厉害?”
林漠遥不忍再看下去,心情沉重地将烛火放到桌上,帮她把衣服拉上来,故作轻松道:“没事,我到无歌那边去一下,你先睡。”
苏红茶知道他不欲与她多谈,也不再多问,便独自先上了床,或许是太累,一挨着枕头,就沉沉睡了过去。
月亮被云彩挡住,夜空昏黑无光。
一间烛火昏暗的小屋里,夜无歌一脸凝重的翻着一本腊黄的书卷,“会这种摧心断掌邪功的人是十多年前跟在圣王凌无双身边的四护法之一胡驰春,想不到时隔多年,他又会重现江湖。从世子妃扩散得如此快的掌伤来看,可以肯定是他亲自出手,可是他为什么要对她下此毒手?”
林漠遥一脸沉色,“很严重么?”
夜无歌把书合上,“很严重,以我现在手头上的药,根本就不能将她的伤势压制住。如果不找到胡驰春亲自帮她摧功解毒,世子妃必死无疑!”
林漠遥动容,“如此严重?能不能再想其他办法?”
夜无歌摇头,“不能,唯有找到下手的人,不然就只等她血管爆裂而亡。”
林漠遥皱眉不语,夜无歌忍不住道:“世子,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因为昨晚与温七一战,京城里几大势力似乎都已经觉察出了我们的实力,今天有人来报,燕王和端王那边都即将会有针对我们的举动,我想问,世子做那些事的时候,有没有把这些严重的后果考虑进去?”
屋内再次陷入沉默,而屋外一株花树下,一个单薄的身影悄然退开,直到那间亮着烛火的屋子里,她又躺到了床上,像从来就没有起来过般。
林暮语回到王府的时候,已是月影西斜将要破晓时分。
他没有叫门,而是直接掠上了高高的围墙,像个调皮的坏孩子般张着双臂在窄窄地石墙上摇摇晃晃地朝他的院落行去,王府里的暗哨已是习已为常,并未蹿出来喝问,只是静静地看他一个人戏耍。
林暮语终于走到他的院落前,正要跃下墙头,忽然一阵风吹来,里面隐隐飘浮着梨花酿的酒香,他目光朝无一丝灯光的院落里一转,就见到盈盈月光下,一个人影半坐半靠地倚在一个假山上,一手执银壶,一手端杯,正在慢慢地饮酒。
他嘴角微哂,转身欲走,饮酒之人将他唤住,“暮语,到这儿来,陪大哥坐坐。”
林暮语顿住,讥嘲道:“还真是我的好大哥,丢下你的新娘子一个人守在这里喝酒,又有什么图谋?”
林漠遥没有看他,依然浅饮:“自然有图谋,听说今天你嫂子已经下了禁令,府里再没人敢拿一文钱给你。”
林暮语恨恨然,跃下墙头,两步就蹬上假山在他旁边盘膝坐下,昂头不屑道:“谁会把她的话当真?银子又不是她的。”
林漠遥淡道:“银子虽然不是她的,可是在这个王府里,她已经是世子妃,是大哥名正言顺的女人,而且娘也答应了她,所以,以后这个王府里的帐房再也不敢见你的面,以后没她的允许,你别想还能轻而易举拿到钱。”
林暮语并没因此而怒,扁了扁嘴,“谁稀罕,没钱我也照样能混。”
林漠遥不置可否,倒了一杯酒给他,“喝酒。”
他拿酒壶与小小的酒杯碰了一下,“干杯。”
林暮语却毫不领情,将酒杯扔得老远,“这么小杯的酒,干脆不要递给我。”
他手一探,已将林漠遥手里的酒壶抢了过来,像个酒鬼一般,仰头就大口大口地喝,直到一滴酒都不剩,他才倒置银壶,自豪的说道:“这才叫喝酒,像大哥那种身体,永远都不可能达到我这种境界。所以我劝你最好是不要沾酒,免得出了我们男人的丑。”
林漠遥盯着那只酒壶,眼里渐渐升起一抹如冬日初升般的暖意,“喝酒对我的身体虽然有影响,但你也别总是抢我的酒杯。”
林暮语别开头,像个被看穿心思的别扭小孩般嘴硬道:“谁担心你的身体,别自作多情,就算你明天去地下见老祖宗,我都不会流一滴眼泪。”
林漠遥无奈地拍拍他的肩,笑道:“暮语,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看见爹和许多身穿铠甲的东华战士在大院里大声击碗唱歌,大口吃肉,抱着酒坛喝酒的场景,那时候,我们两个看得钦羡不已,还击掌为誓,长大了,也要像他们那样豪气万丈大口肉大口酒,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学通十八般武艺奔赴沙场杀敌,为保家卫国抛头颅洒热血都在所不惜。”
过去的那些时光,他怎么会忘记?林暮语别扭的脸渐渐变得柔和,垂下浓密的眼睫,低声道:“很可惜……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到爹,也是我们永远被困于京都的开端。”
“是,所以我们现在几乎连爹长得什么样子都已经模糊,唯一记得的,就是爹那刚硬的胡子和抱坛饮酒时的样子,但是,我们都是爹的儿子,岂能就此被困住,我们不是应该奋发图强,让家里每个人都过上自由快乐的日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