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了不渝,出了地牢,汐娩的心就再也没有平静过。自己的妹妹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牵累,她没有办法再坐视不管了。这幽暗的深宫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既然尤鸣莨,她暂时无法动弹,那她也自有办法救出妹妹。别人可以陷害她,她自当可以陷害别人。袖中的手缓缓握成了拳,既然走了第一步,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回到了潜心殿,便听张德伏说陛下遣人送来的七星海棠已经到了。她一时未能想起来,只纳闷地随着张德伏跑去看了那盆七星海棠。只见那花瓣紧紧贴着枝干而生,花枝如铁一般,而花瓣上也恰好有七个小小的黄点。她兀地想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来。
早上从永砚殿离开的时候,受了那金如月的邀请去了她的静心殿。本是无意去和她们争一时的口舌之快,但突然脑子里就闪过了一道光,便定了主意跟了去。当时的自己满脑子都在谋划着到底该如何救出不渝来,所以对金如月说的话都一知半解未能听得彻底,只记得她在自己的面前不停地提及不渝。长长短短的句子,都透露出对不渝入狱的幸灾乐祸来,即使在自己的面前隐忍着不发,也还是丝丝缕缕地泄漏了出来。
随着她绕到了静心殿后的一个庭院中,只闻花香袭人,勾着人的魂魄。当时的脑袋里就一时有些空白,心跳也开始惶惶地快了起来,身边金如月的嘴巴一张一合,可她却什么都听不见。暗自挣扎了许久,才在最后金如月转身的瞬间,松开了紧紧攥着的右手。顷刻间,就仿佛什么压在心头的重物坠离了自己,那种轻松让她回转神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这院子里的花挺香吧。”金如月闻声转过头来看着她笑道。
汐娩急忙强迫自己凝神,勾起嘴角指着面前的某株花讪讪笑道:“这什么花?长得倒是挺奇特,不过很好看呢。”
说完那一番掩饰自己心虚的话,她仿佛从金如月的眼中看到一丝得意划过,还来不及再细细探究,就已经一闪而过捕捉不得。金如月抿嘴笑了笑,指着那一株花仔细地说:“这是七星海棠,姐姐若喜欢,妹妹便赠花于佳人就是。不过,妹妹也喜欢这花,回头告诉陛下一声便是,姐姐要的东西,陛下自然都会捧于姐姐面前的。”
汐娩扬了扬嘴角,笑得很是僵硬。本是未放在心头的,却没料那金如月竟当真告诉了陛下,眼下这花都已经送到了潜心殿。汐娩本就并非是真意喜欢,现下更是无心再看,挥了挥手,就让张德伏将那花摆到了书案旁的窗台前,只吩咐了容卉记得悉心照料。
这一日的遭遇已让她觉得浑身乏力不堪,一波又一波的冲击让她无法承受。遣退了一干守在身边的人,汐娩独自坐在床榻旁发着愣。眼光无意间触及到一抹红,心中一动,侧身从枕下取过,却是绣着百子百福的大红小肚兜。她紧紧地盯着那红艳艳的肚兜,缓缓地牵动了嘴角,却是满口满心的酸。那是她自从绣了喜鹊闹枝头的帕子给不渝后,她绣的还礼,还是特意去请教了岚后方才绣成这一手拙劣的针法。面前的红刺得眼疼,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伸手抚上微微有些隆起的小腹,艰难地叹出了一口气。将那肚兜重新塞好后,她便起身急急地从妆台的抽屉里翻找着什么,直到看到一个带锁的攀花铜盒,她才松了一口气,可随即又屏住了呼吸,一颗心提了上来。
取了贴身带着的铜钥匙,极缓地插进了锁孔中,轻轻地一转一拧。“啪嗒”一声,盖子就弹了开来,那包东西还在。尤鸣莨当时将这包东西悄悄地带给她时就嘱咐过,让她思量好了再决定用不用,本是下定了决心的,可如今见到了颂儿死去的那一幕,她也无法再肯定要不要行动了。她知道她不忍心,她知道她舍不得。那种失去的疼痛是噬人的兽,张开尖利的獠牙,一口一口地咬噬着你的心,再一块一块地将它撕裂,顿时就是血流成河。
她的手一颤,慌忙间又将那盒子给关了上。仿佛手中是烫人的山芋,只顾着急急地抛开。她虚着步子又将那盒子塞到了妆台的抽屉里,又在它的上面放了许多杂七杂八的物什,才干干地吞了一口口水,一步步地退到了床榻边。凝神望着那妆台许久,直到偶然看到铜镜中面目模糊的自己,淡的眉,虚的眼,她才立即翻身上床,拉了被子将自己全身裹了起来,再也不敢瞧那镜中的自己。
恍恍惚惚间,就那么沉沉地睡了去。因为闷在被子中,所以呼吸有些浑浊,时缓时急,每一次都仿佛连着心,抽得她微微地疼。梦中所有人的在渐渐地离她而去,只有不渝守着她,看着她笑。可是仅仅这样,也是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