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难得的暴雨下得没了尽头,整个世界都是雾蒙蒙的一片,成千上万的银丝从天空直直地坠到地下,连成密密的一副水帘。
不渝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冒雨艰难地走着。前方隐约出现了一个人影,径直朝她走了过来。因为雨水的关系,她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只觉得身形看上去十分熟悉。宽厚的肩,坚实的臂膀,还有矫健的步伐。她的心中一动,手指也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眼前的雨似乎越来越大,可她却清清楚楚地看到眼前的人对她轻轻地唤了一声:“不渝……”
他的笑,干净又纯粹,丝毫没有带一点的杂质,仿佛清澈的天空,只那一笑,便觉得春暖花开了。不渝心中一涩,鼻子已经开始泛酸,她伸出手试图摸上他的脸,口中急急喊道:“伊塔,你终于回来了……”
可就在伊塔笑着走近她时,他的背后突然闪现一道刀光,劈开了紧紧接连的雨丝。还没等她开口提醒,就已是一片刺眼的血红,模糊了她的双眼。再睁眼时,天地间再也寻不到伊塔的笑。跌跌撞撞地朝前奔去,眼泪迸出了眼眶,湿了她苍白的脸。
身后突然有人笑着走来,拽着她的手甜甜地叫了一句:“秦姐姐!”
“绣儿?绣儿!”不渝破涕为笑,一把搂过云绣娇小的身子,将她紧紧地埋在自己的怀里。云绣挣扎了几下,抬起脸时已是满脸的痛苦,她喘息着看着不渝,泪眼汪汪:“秦姐姐,疼……”
不渝急忙松手,生怕是自己搂得太紧,让她无法呼吸。可随即就见到绣儿的脸抽搐了起来,她紧紧地揪住了自己的衣襟,口中慢慢得溢出鲜血来。
“绣儿!”张口一声惊呼,不渝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浑身黏黏的,仔细一看才知道不是雨水,倒全都是汗水。
坐在一旁用胳膊撑着头打盹的织锦被她的喊叫声惊醒过来,端过茶壶倒了一杯便递了上去:“没听到太医说别再叫了吗!也不嫌吵。”她揉了揉耳朵,见不渝没接,便放在一旁的矮几上,“要喝就快点喝,别凉了。我去把药端来,只会给人添麻烦。”
还没从梦中清醒过来的不渝呆愣愣地坐在床上,胸腔里回响着心脏剧烈的跳动声,声声震耳。先是伊塔,再是绣儿,为什么她以为能够相信的人,都那样得欺骗了她。她以为能够依赖一辈子的人,最终都离她远去了呢?那血红的画面,她曾经就看过,她再也不想看到了啊!
“绣儿……”再也看不到了,再也看不到了。你当真那样痛恨我?只因为要为了维护你的恩人,所以不顾一切都要除去我?从始至终,你都没有拿我当姐姐过?那么那一声声的“秦姐姐”是从谁的口中喊出来的?
走到半途的织锦听到她低低的声音,突然转过了身子:“绣儿已经走了,你就别再太伤心了。那样的人也是咎由自取。你也是活该,轻易就相信别人。身在这样一个深宫,你以为谁都能随便相信?”
一杯茶盏扔了过来,跌落在地后滚了几滚,到了织锦的脚边。茶水,泼了织锦的整个鞋面。她蹲下身子拾起那依旧完好的茶盏,慢悠悠地走了出去。再回来时,手上已经是一碗黑糊糊的药。
“你,走开!”不渝推了她一把,将自己瑟缩成一团,紧紧地贴在了背后的墙壁上。织锦暗暗叹了一口气,走到床边耐着性子道:“我知道我说的话你听着不舒坦,可那都是真的。我也知道,你讨厌我,那我现在就走。药,放这里,自己的身子你自己看着办。”说着,便又放下药,转身准备走开,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扭过了头,“司徒大人说等你好些了,他就过来看你。他说,他知道你肯定有很多问题要问他的。”
不渝冷眼看着她,却觉察到她念到司徒大人四个字的时候,脸色微微得变了变。心中一阵冷笑,两人果然都一模一样,冷酷无情。
抬头朝四周看了看,是自己住的那间屋子,看来司徒景修并没有把她送回潜心殿。想到姐姐,又黯淡了神色。这些日子以来,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她也知道她是真心待她好的,因为她们是在这深宫大院中相依为命的姐妹。但她也明白,每当陛下来看自己时,她眼睛中的黯然。她的姐姐,她是否也能全心全意得信任呢?看来,司徒景修没把她送回潜心殿也是对的吧,至少别在姐姐和陛下之间添困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