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媛的病房门半掩着,不时有护士脸色凝重地走进走出,这种情景在这几天已经出现过不止一次,江媛的病情根本就比郑翌哲转告给晓卉的要严重许多。
“伯母又不好了吗?”
“恩”
听着叶子航的这声‘恩’,看着他始终望着病房内那道遮掩起来的淡橙色帘子不肯移动一丝注意力,郑翌哲知道,江媛的这一次‘不好’貌似很是严重。
这种时候,一切结局貌似只能依靠医生的尽力和上天的心意,所以,郑翌哲也就不再废话什么,安静地并肩站在了叶子航的身边,耐心地等候在病房外。
“媛媛的激动是因为太害怕了,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太害怕?”
因为叶子航的这句‘太害怕’,郑翌哲再一次被触动了某根神经,猛然转过头,眼神里大白了他的全部慌张,幸好叶子航依旧只是望着病房内,并没有转过头迎上郑翌哲的视线。
“母女连心,晓卉去西安前,沐佐恩和知贤在公司门口为了她争执过一次,这事情媛媛知道,所以,她怕晓卉会真的喜欢上沐佐恩,怕的要死。”
“如果伯母是怕晓卉受伤的话,倒是大可以放心,这几天,沐佐恩寸步不离的守着晓卉,他对晓卉的感情不浅。”
“这才是问题!现在所有人都认定沐佐恩是晓仪的未婚夫,也都看好他们两个,晓卉一回上海就抢走了沐佐恩,晓卉要面对的压力绝不是一句感情不浅就能解释的,我和媛媛都是过来人,她怕晓卉会和她一样一辈子被人戳着脊梁骨受尽闲言碎语。”
“真要计较,其实是晓卉先认识的沐佐恩,他还为了晓卉和叶知贤大打了一架,这件事是很多人都亲眼看见了的。”
“晓卉的身份公开前或者还有人会那么想,现在大家都知道晓卉是我的私生女,都会顺理成章的相信当初是他们兄妹不和,沐佐恩是为了晓仪而出面用姐夫的身份打圆场的。所有人都会认定晓卉是为了报复我,报复宁姝,报复知贤,才故意抢晓仪的未婚夫。所以,晓卉决不能和沐佐恩真的在一起,至少在媛媛脱离危险之前。”
听着叶子航的平静分析,郑翌哲终究还是沉默了,虽然有满腹的话想要为晓卉解释争取,却组合不成任何一句开篇。
“小郑,我知道你对晓卉的心意并没有变,你肯放手不过是因为你太在乎晓卉了,你的好心能不能成全晓卉还不清楚,但这样做一定会让她永远失去媛媛。如果你真心为晓卉好,现在就回去她身边守着,别让沐佐恩有机会靠近晓卉,至少阻止到媛媛彻底脱离危险的那一天,晓卉是个聪明孩子,你把我说的这些话都告诉她,她会知道怎么做。”
“或者还有其他的办法,或者让晓仪出面------”
“其他的办法?你指的是让晓仪公开承认她和宁姝是一对失败的母女吗?归根结底,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错在当年没有坚持离婚,才会让媛媛和晓卉有今天的为难处境。小郑,算伯父求你,求你为了晓卉救媛媛一命。”
话音落下,叶子航终于还是转过了头望向了郑翌哲,这个叱咤风云的商界大佬,这一刻,再没有了以往的霸气和嚣张,只不过是一个随时会失去妻子的无助中年人,在他的眼睛里,郑翌哲第一次看见了害怕,以往江媛病危时都不曾出现过的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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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的病房,所以,我是主场。
即便我是个只能平躺的病人,至少我该用亲和的微笑感谢来探望我的人,何况这两个还是我的‘亲人’。
可我始终都不敢将视线飘向叶晓仪,就算她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什么话都没有说,我的耳中还是清晰分明的回放着她的那句拜托‘只有你醒过来,才能亲手把他还给我。’
我突然很怀念那个让我很不舒服的呼吸机,如果此刻我带着呼吸器,就可以什么话都不用说,只要用心虚弱就行。
“既然沐西西在这里,沐佐恩应该也来过吧,他去哪里了?去找医生沟通你的病情,还是去花店买鲜花装点你的病房?”
刚想感谢叶知贤的开口将我从尴尬中解救出来,却突然发现他的语气中充满了陌生的敌意,所以,他也知道了吗?知道了我出事的那一天曾被晓仪撞破了我和沐佐恩的单独相处。知道了我心中曾对沐佐恩有过非分之想,知道了我的魔性天成,知道了我的可怕。
‘他没有来过。’
这句回答已经冲到了我的喉咙口,却还是被我自己咽了回去,并不是因为心虚沐佐恩的过门不入,而是因为叶知贤满眼的愤怒火焰。
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有这种看夙世仇人般的眼神看着我?就算我真勾-引了沐佐恩,这不还没有铸成大错吗。
沐佐恩说过,如果发现我‘放不下’郑翌哲,他会自动离开,而我的心早已经坚定地要把他完整无憾地还给晓仪。
所以,今早沐佐恩的转身离开,已经是我们之间的最终结局了,我们彼此连暧昧都没有完整全场,更何况其他,不至于让叶知贤这么愤慨吧。
正在思考用怎样的语句才能把我想公示这个结局点到即止,耳边,一声重重地叹息让我浑身的血液再度凝结成冰。
“是真的想知道我在哪里,还是想知道在她心里,我究竟处在哪个位置?”
为了不让眼中突然出现的眼泪冲出眼眶,我慌忙闭上了眼睛,可惜这样的自救却让沐佐恩一步步靠近的脚步声更似重锤般重击在我的心口上,痛地我近乎窒息。
我知道,他的叹息代表了什么,我知道,他接着会说什么,我也知道,这是老天给我的赎罪机会,让我真的能亲手将沐佐恩还给晓仪。
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在这场卑鄙的掠夺中,我竟然不小心赔上了我的真心,所以才会在面临失去的时候痛的无法自持。
幸好,从门口到我病床的距离并不长,那些钻心的踩踏终于还是停了下来,沐佐恩应该已经站在了我的病床附近,因为我又能感受到那片能迅速冻住天地的寒冷。
“知贤,我不知道你的愤怒究竟是为晓仪不平还是因为其他,如果是因为晓仪,我可以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回答你,我和晓仪之间只是一场误会,我们没有相爱,也没有发生过任何超越朋友的事情,我喜欢的女人是另一个,从我看见她第一眼时就开始喜欢了。如果真要追究早晚,晓仪才是后来者。但这个女人身边已经有了别人,一切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
心底有一股冲动,真的很想睁开眼睛望向沐佐恩,告诉他事实根本不是这样的,却被紧追而来的‘事实’再次打败了理直气壮。
是啊,即使我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心,即使我已经会因为沐佐恩的一声叹息一句喜欢而烧灼了全部的理智,可我靠近他的丑陋动机是我无法逃避的死穴。
我也没有自信可以维持这份真心多久,或者,等下一个目标出现后,我便会又嗜血地浑身亢奋,再不记得曾经出现过的所谓真心,既然这样,我何必让好不容易殊途同归的这个结局面目全非。
就让一切,永远封存在沐佐恩的这句‘一厢情愿’吧!
既然已经说服了自己,可为什么我的心会那么痛,痛到我即使闭着眼睛都没有办法阻止那些眼泪。
难道是我的魔性又发作了?因为‘它’不舍得就那么结束一切,因为,这样的结局根本不是完胜,反而更像是一场同归于尽,所以‘它’并不满意。
正当我想伸手为自己擦了眼角的泪然后睁开眼睛,有一双手早一步触碰到了我眼角周围的皮肤,这股冰冷的触觉猛地刺激了我,让我迅速睁开眼睛。
“你的这些话,我已经对知贤说了很多遍,可惜他一直都不信,要不是你及时赶到,亲口告诉他这些,知贤不知道还要杵在我们姐妹间为难多久,晓卉,对不起,让你因为我们受委屈了,好了,别哭了,一切都过去了。”
永远,在我最危难的时刻,都是晓仪第一时间出现,这一次,又是她替我的眼泪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委屈!
是啊,明明和郑翌哲两情相悦,却被诬陷为勾-引姐夫的坏女人,可不是委屈的很!
因为晓仪的提醒,我还真的就封死了泪穴,顺便重新将只属于江晓卉的厚重铠甲穿戴整齐,这才重新望向了床边的另两个男人!
在看清了他们眼中如出一辙的关切和隐忍的感情,我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出现了自嘲的微笑,‘江晓卉,你的战斗力还真是无敌,随时都能利用天时地利人和扮着娇弱,哎’
“晓仪,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给郑翌哲,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听见我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找郑翌哲,晓仪的眼中明显漂过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神采,因为背对着两个男人,所以,这一闪光芒只有我一个人看的清楚明白。
挂了电话后,晓仪貌似对我说话,却用着足够的音量:“他刚开车从江阿姨医院出来,应该20分钟后就能到。”
“那你们都回去吧,我想睡一会儿。”
‘回去吧,都回去吧,特别是你,沐佐恩,你的心意是我承受不起的意外,但即使如此,还是谢谢你曾路过我,谢谢你让我知道了心动的滋味。’
再一次闭上眼睛,因为我知道,我的贪婪魔性已经能斗败我的理智,我并做不到看着沐佐恩转身走出我的视线,看着他就那么彻底走出我的生命。所以我必须提前一步ENDING了这场故事的结局,静静地等候着那些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出现耳际,真正将所有荒唐落幕地干干净净。
如果能再早走一步,如果能晚来一天,
我们这痛苦的姻缘,也许就能躲过!
想推开已经没有用,如今我已经放不开你,
想哭也要在我怀里哭,没有你我会死掉!
曾让你哭过,曾让你痛的我正痛的窒息,
连谎话都不会说,明明笑的明朗,我却只看见满目的悲伤,
心在呐喊,心在痛苦,因为想去爱一个人,
一刻都无法放开你,因为你的微笑,便是我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