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黎。
头顶是一个巨大的吊灯,上面每一块都是施华洛世奇的,这些水晶很剔透,衬着灯光来说又闪着异样的光彩。旋转楼梯是采用欧式一贯的风格,扶手上细致地描绘着木料的独特质感。房间的墙壁上用抽象派艺术家的画做装饰,沙发暗红的色泽却异常的光亮。橱柜上还摆着80年代的法国红酒。楼上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正在谈话,气氛似乎很平和,没有任何分歧。
“对不起,我只是一时报复的快感,现在我也后悔了,没有爱情的婚姻真的很痛苦,我把自己的青春也差点葬送,现在该是悬崖勒马的时候了。我并不知道你们有那么多的波折,其实挺羡慕你们的,可以有这么惊心动魄的经历和感情。”子萱叹了口气,对着楚歌微笑。
“你不知道,等你经历了,你就会明白。”楚歌满眼无奈的神情。
“堇祎现在怎么样了?”子萱在离婚协议书上签过字之后,关切地问着。
楚歌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
“那……你是怎么决定的?”子萱一脸好奇。
“我要去找她。”楚歌只有坚定的表情。
回国之后。
“喂,是嘉柯吗?”
“哦,是你小子啊,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堇祎现在……在哪里?”
“喂!”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不满的声音。
“堇祎现在是我罩的,请你不要来招惹她。我替你说了吧。”楚歌不等嘉柯发话,就先抢起了话。
“既然你知道,还打电话给我干什么,再见。”
“哎,别挂,我是跟你开个玩笑。哥们儿,我可是诚心诚意的。要不咱们俩先见见面?”
“行啊,怕你不成?哪儿去?”
在酒吧。
“哎,你不是一向不爱抽烟的吗?怎么现在……”楚歌看着嘉柯一根根的烟点燃,而且不停地在那里吞云吐雾,动作娴熟又老练,而且看上去很上瘾的样子,不禁发出了疑问。
“安琪走了,没人管我了。”
“老兄,咱俩一样没人管啊……”
“离了?”嘉柯用迷离的眼神问着。
“嗯,离了。”楚歌频频点头。
“好吧,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不过我遗憾的不是我离婚了,我遗憾的是想要在身边的人没有在身边。”
“了解了,咱哥俩走一个?”嘉柯举起了酒杯,里面泛着光彩的液体晃动着,充满了五味杂陈的情绪。
“干杯!”楚歌的酒杯和嘉柯的酒杯来了个亲密接触。
他们诉说着各自的故事,对于自己故事里的主人公都有着无限的抱歉和无奈。
“一醉方休!”
“不醉不归!”
时光倒回到一年前。
“祎祎……”一个男人富有磁性的声音,夹杂着这世界上最美好最深刻最耐人寻味的感情。
“可凡!”堇祎冲了上去,这就是她日夜思念的男人啊,他此刻就那么真实地站在她的面前,一袭黑色的西装,白色的衬衫领子上打着一个精致的黑色小蝴蝶结,绅士却不张扬。头发依旧是棕黑色的,恰到好处的长度,短一分则显粗鲁,长一分则显轻佻。棱角分明的脸,迥然有神的眼睛,眼神像一汪湖水般清澈,嘴角微微上扬,一个最黄金比例的分寸,像阳光普照大地一样的温暖、和谐。他伸出那双可以装得下太阳的大手,握住了堇祎纤细的小手。
“你今天怎么穿得如此正式?”堇祎捂着嘴,偷笑着。
“你看看你自己,还说我呢,你看看那边的镜子。”可凡冲她微笑着,那是拥有让人眷恋一生能力的笑容。
走到那面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堇祎惊呆了。
天啊!这是我吗?
纯白色的婚纱,裙摆后面长长的,直拖到了很远的地方。同时整个下摆被圆鼓鼓地撑了起来,裙摆又采用了流线型的设计,高贵典雅,像舞蹈家,又像公主。裙上一层一层的银色的纱,重重叠叠,却各自处在不同位置,而每一层纱的边边角角都有着极考究的花边。胸前是一排波浪线似的设计,上面偶尔点缀一些白色的玫瑰花图案。婚纱采用了礼服的样式,肩膀被完全地裸露了出来,后背有一个小小的V型开口,在圣洁的基础上更多了几分女人的妩媚和风姿。手上也套上了超过胳膊一半的白色手套,头发被盘起来优雅地绾起了结,头上蒙的纱略显神秘色彩,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那半透明的纱上有很多说不上名字的花瓣的纹案,精巧大方,那纱直披到了后背。
此时的堇祎,脸上是淡雅的妆,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楚楚动人。
“这是怎么一回事?”堇祎又惊又喜。
“我欠你一个婚礼,现在补给你。”
说着可凡走了上来,给了堇祎一个饱含深情的拥抱。
他们手挽着手走进了结婚的殿堂。
在宣誓和互换戒指之后,两个人浪漫地接吻。
这时候,我们不该破坏气氛,按照童话故事的套路,我们该在结尾加上一句:最后,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可是,那终究只是堇祎关于可凡的众多个梦中的一个。
知道可凡是真的离开了人世之后,有人说,堇祎做梦梦到可凡是因为可凡的灵魂也在日夜思念着堇祎,因为在现实中无法见面所以只好托梦给她以表达相思之苦,也有人说堇祎是因为太过思念可凡而晚上熟睡之后潜意识发挥了作用占了上风。我们关注的是事实真相,但正是因为对于事实我们无从考证,所以任何的猜测都只是猜测。总之,梦得多了大家也都认为她有些精神失常,都可怜起了她。
可是,当下,就连这样的梦也不可能会再有了。
大家说,堇祎是真的疯了。
我不确定,所以也无法替她辩驳。我也不确定,现在的夏堇祎,是否还拥有清醒的意识。
“祎祎,我是嘉柯,麦-嘉-柯……”嘉柯心疼地看着蜷缩在病房一角玩纸飞机的堇祎,轻轻地撩起她眼前的碎发。
“嘉柯……”堇祎小心地学着,轻声地叫着。
“是啊,我来看你了。”嘉柯柔声地说,生怕一个大的动静会吓坏了眼前这个让人想要怜惜都不知该怎么怜惜的女人。
“哈哈哈哈……”堇祎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得让人发毛。她的眼神,永远是那么的空洞,好像从来都不曾有什么内容。
“嘉柯是什么?能吃吗?”堇祎伸着脑袋问,像是幼儿园小朋友的语气。
嘉柯的眼泪,顺着眼角默然流下。
“哎呀,你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也不嫌丢人!”堇祎拿着手上不知哪个护士叠给自己的纸飞机,去擦嘉柯脸上的泪,由于纸很硬,而且叠好的飞机有棱有角的,所以把嘉柯的脸拉得生疼。
嘉柯把堇祎的手轻轻地放了下来,努力微笑着说:“是啊!我就是丢人!我不哭了。但是我一个人好孤独,没有人陪我玩,你陪我玩好不好?”
“好啊好啊,我就是无聊。”堇祎脸上永远泛着奇怪的表情:“这里的人,都怪怪的,我不愿意和他们玩,我教你叠纸鹤好不好?”
“好。”嘉柯抓起了堇祎的手:“我们现在都是一无所有,所以只有相互扶持,让我照顾你一辈子吧。”
堇祎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她把头埋在嘉柯的胳膊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嘉柯疼得松开了手。
又是一天。
“祎祎……”一个男人站在堇祎的床边温柔地叫着,熟悉的语调和声音。
“啊!”堇祎突然大叫了一声。
“你别激动………”楚歌一脸的担忧:“千万别激动,你现在肚子都那么大了,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你是坏人!”堇祎吓得整个身子都缩在了一起,她用手指着站在那里的楚歌。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我是坏人,我十恶不赦!你千万别生气,听我说……”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堇祎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耳朵被堵得死死的。
“好好好,我什么也不说。我就坐在这,陪着你。”说着楚歌就坐了下来,一脸的悲哀和纠结。
“你走!你走!”堇祎大叫着:“救命啊!”然后不停地喊着“啊”,把所有床上的东西,被子、枕头都砸向了楚歌,头发随着这一系列的动作愈发的乱了。
楚歌看到这个可害了怕:“我走,我这就走。可是你千万不要乱动,你这样会动了胎气的!我求你保重身体好不好……”
楚歌快步走出了病房,在门口,他说了最后一句话:“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可能丢下你一个人,因为我爱你。现在我不受任何束缚了,我要守着你,不管你怎么想,我会一直这样下去。还有你一定要赶快好起来,就算不为我,为我们的孩子,你也该这样做,我们都不只是为自己活着,我们还要看着我们的孩子长大成人啊。”
堇祎坐在床上突然放声大哭。
就像现在,我在想,或许,堇祎现在这样对她来说,未尝不好。她为自己筑了厚厚的一个壳,然后自己钻了进去,至少在那个壳里,是没有伤害,没有痛苦的。她选择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这样至少自己可以永远保护着自己。
麦嘉柯的妻子去世了,上官楚歌离婚了。
我们都不知道,如果堇祎愿意选择,她究竟会牵着谁的手走向深不可测的未来?
三年后。
堇祎坐在床上,眼睛望着远方,眼睛大而无神,好像又在发呆了。
“妈妈!”一声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所有的寂静。眼前是一个俊秀飘逸的小男孩,如今也俨然出落成一个小帅哥了,真是岁月如梭、光阴似箭。定睛看这男童,棱角分明的脸庞,湖水一般清澈的眼神,那眸子里透出纯洁得像白纸一般的美好,他的笑容,温暖得像天使降临。堇祎细细地端详着他,嘿嘿地傻笑了起来。
“夏女士,您该吃药了。”护士走了进来。
堇祎依旧是傻笑。
过了一会儿,不知怎的,堇祎竟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窗前那一块并不算大的地方,她把步子挪到了那里。
她一直盯着那窗子看。
随着她的视线瞧过去,那窗外有一只鸟儿,这鸟儿的毛十分的光滑,并且通体发亮,颜色也是足够亮丽饱满。这鸟儿的嘴死命地啄着窗子,动听的叫声却不知传达着怎样的含义。它啄累了,就掉下来,落在外面的窗沿上,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过堇祎。
堇祎望着它,也始终不肯将视线移开,突然出人意料的会心一笑。(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