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血……”嘉柯颤抖着发出这样的声音,他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他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看见安琪静静地躺在那里,眼睛闭着,嘴唇上满是苍白的颜色,他走近她,看见那微弱的气息,他看着,看着,一阵揪心。
“你回来了。”微弱的声音带着微微睁开的双眼。
“嗯。”嘉柯把她身上的毯子又往上盖了盖。
“你……到底怎么了?你的病是不是……”
“嘘。”安琪把食指轻轻放在嘉柯的嘴上:“我没事的,只是有点累,需要休息。”
“那就好,今天下午公司没什么事,我可以陪你时间久一点。”
那苍白的嘴唇毫不掩饰地上扬,带着发自内心的喜悦。
“老婆,这些年,你受委屈了,要接受一个不能把整颗心交给你的丈夫,很辛苦吧?”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安琪的头靠在嘉柯的肩上,嘉柯深情地娓娓道来。
安琪淡淡地微笑,摇了摇头。
“这个天气,你的手为什么会这么凉……”说着就捧起了安琪的手,仔细地搓了起来,还不停地冲里面哈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数九寒天。安琪看着眼前的嘉柯,以为是不露声色的,流着泪。
“哭什么啊,好好的。”他笨拙地用手去拭泪,然后对着她憨憨地笑着,不掺杂任何多余的成分。
“我们看看电视吧。”嘉柯打开了电视,遥控器却不停抓在手上不停地摆弄着,不知是哪里不安,始终也没有定下来要看什么。
节目最终定在了一个话题讨论的综艺节目,这一期的话题是如果你深爱的男(女)朋友有一天突然因为不明原因离开了你,你会怎么办。节目越看越伤感,嘉柯本来有意舒缓安琪的心情,没想到选错了节目,于是正准备换台。安琪拍了拍嘉柯:“不碍事的,看吧。”
节目里有一位痛失女友的男人在镜头前失声痛哭,他说他很在乎他的女朋友,可是却觉得无可奈可。他还为失去联系八年的女朋友做了一首诗,诗的末尾是:若汝离去,后会无期。
一个瞬间的明灭,电视机被关住了。
“老婆,对不起啊,咱不看了,什么节目,都不好看!我去给你熬汤。”嘉柯极力地想瓦解刚才在他们眼前的那些画面。
“你先别忙,坐下来,咱们说说话好不好?”安琪虚弱地招手,这让嘉柯更加觉得震惊和不安。
“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你找不到我了,见不到我了,你会……”
“求你!求你不要这么说!”嘉柯一把将安琪揽入怀中,不一会儿肩上就湿了一大片。
“我不会让我们后会无期的……”嘉柯用手缓缓地拍着安琪的背,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
“如果我们不能见到,那该是多么可怜。”安琪柔弱地念叨:“你看,如果我们都只剩下回忆,就永远只会惆怅。因为我知道,回忆本身就是惆怅的,愉快的回忆也不快乐,因为想起来会可惜为什么不是现在,为什么幸福的只能是过去;不愉快想起来自然依然是伤心。”
“别怕,我在呢,我们可以一直制造记忆。”
屋子里的两个人,感觉不到天气的热烈,心底是默然的悲戚,寒彻骨,于是只有靠彼此的身体来取暖。
另一边,有一个还只能是一个人的心如死灰却不得不活着的女人。
天气越来越炎热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轻浮浅薄的气息。
“您好,是夏堇祎小姐吗?”
“是的,我就是,您是郝先生吗?”
“什么郝先生啊,多生分啊……”那一双唇十分灵活地上下翻转着,频率之快,还好没有搭配上那眼神来描述他。“叫我阿明。”
本来今天就觉得胃很不舒服,听他这话更是翻江倒海。堇祎暗暗地想着:装什么小青年啊,也不嫌害臊,按他这岁数,结婚早的孩子都有了。
“我看夏小姐保养得很好嘛,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快三十的老女人。”笑得眉飞色舞的郝先生眼睛上下翻飞着,带给人一种很不悦的感觉。
什么?!快三十?!老女人?!堇祎也是女人,怎么可以容忍这样的“侮辱”,只是凭着从小接受的涵养教育在心里暗暗地咬着委屈,心也在伤心地颤抖,是啊,何时自己也落到了这般境地,需要靠这些男人来为自己打分评判定终身,又有谁此时关注她的自尊呢?
互相一个简单的介绍过后。
“我看啊,咱们俩正合适,你看咱们这年纪,也就不搞什么浪漫了,我就开门见山了,咱们俩这事就这么定了吧,您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下周?还是,下个月?”
“这事……太突然了吧……”堇祎诧异地听着,诧异地回应着。
“什么突然啊。”男人一脸不满和嫌弃的表情:“没做好心理准备相什么亲,不就是急着嫁出去吗?你可别在这儿给我开玩笑,我儿子在家还等着妈妈呢。”
“什么?!”堇祎一下高声了起来:“你……有孩子?!”
“放心,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二人世界的……”郝先生的手“不自觉”地搭了过来,一下子握住了堇祎措不及防的手,这一抓不当紧,是那么地用力,似乎一握住就不打算放开了。
“他妈死得早,孩子要妈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顿了顿,欲言又止,只是偷偷地笑着,他们所在的整个空间,充斥着某种诡异的气氛。
堇祎瞪大了眼睛,本来就圆溜溜的眼睛此时更是大得吓人,堇祎一脸惊恐的表情。
“你别装了,都什么岁数了,怎么跟个处儿似的,你敢说你没搞过?”他理直气壮的话语字字刺人心肺。
“你放手!”堇祎极力地挣扎,可手还是被死死地握住,而且好像一个死猪扣似的,越挣扎被缠得越牢。
“好了,别闹了,我知道嘛,女人,总归是矜持些的,我已经订好了房间,结婚的事可以多给你些时间好好考虑考虑,咱们可别错过了这大好的缠绵机会啊……”他的笑声渐渐变大,带着毋庸置疑的恐怖气场。
堇祎完全愣在了那里,像是受了重创,再也没有力气做出任何反应,眼里满是楚楚可怜的哀伤与卑微。
“你大爷!嘴巴给我放干净!有需要上该去的地方找小姐去!”一声怒吼震住了所有人。
褐色的可乐也顺势给郝先生来了个“醍醐灌顶”,粘稠的液体从很高的地方出乎意料的一泻千里,从头发丝慢慢流淌下来,带着一时被吓住的表情,一并滴了下去。
突然出现的“英雄”拯救了“公主”,他温柔地牵起她的手,在耳边低声说:“我们走吧。”
他们安静又错愕地离开,背后还有破口大骂的声音:“臭婊、子,不要脸!自己还养了个小白脸,跑来骗老子,我呸!”
“给。”他递上了一杯热乎乎的牛奶:“刚才吓坏了吧,压压惊。”
“这是你的工作室吧,真大,真漂亮。”堇祎微笑着说,声音和语气却不像这极力想转移的话题一样欢快轻松。
不同格局的玻璃门使室内增加了很强的立体感,并且在视觉上让原本的空间变大了。现代风的装潢风格让室内更是多了一些现代感和时尚气息,墙上挂着一些不能一眼看出内涵的涂鸦作品,另外有一整面墙全部是摄影作品,颇有格调而又错落地铺满整个墙壁,上面的天空、海洋、树木、山川、背影都是那么具有生命的魅力。
可惜,此时的堇祎只有挥之不去的阴郁。
“嗯,能得到你的肯定,我很开心。”
眼前的这个男子,看上去真是眉清目秀,颇有下辈子当美女的潜质,从来没有见过哪个男孩子有这样白嫩的皮肤,有这样精致的五官,青春也是一大制胜法宝,看样子他最多也只有二十三、四的样子,其实倒更像是二十岁。
“哦,对不起啊,还没问先生尊姓大名,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唉,算了,不说了,我叫夏堇祎。”
“感谢倒大可不必,匡扶正义是每个人的本能嘛。叫我晴天好了,很荣幸认识你。”男子大方地伸出了手,纤细如玉的手指。
“我只是很奇怪,像你这种清纯又优秀的女孩子,为什么要相信相亲,还见那么不靠谱的人。”男子似乎不经意地冒出了这句话。
堇祎尴尬地笑了笑,心底似乎更加悲凉了。她深深地自责着:我究竟为什么这么糟践自己?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自己沦落到这般田地?现在要让那样一个老男人来羞辱我,我到底有多卑贱,多一文不值,我为什么要这样毫无尊严地活着,难道这样委屈自己,这样侮辱自己,就能得到幸福了吗?
想着想着,堇祎鼻头一酸,头垂得更低了。
“想哭就哭吧,我不会介意的,哪个女人遇到了这样的事会不难过呢……”晴天把手在堇祎的肩上轻轻柔柔地搭了一下。
结果,泪水就滚滚袭来了,如决堤般汹涌而无法抑制。
晴天在一旁看着,默不作声,只是适时地递上纸巾。
是要走到这种地步了吗?真的无路可走了吗?
为什么,命运总是让人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