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大学生活都是迥然不同的,有些人选择享受生活,一到假期就四处游山玩水;有些人选择在大学拓展人脉,为未来的生活铺平道路;当然大学虽然不一定是真正的“象牙塔”,但毕竟是比社会要简单纯粹得多的场所,它以学习为主要任务,所以也有闷头学习的好好学生,并不是打心眼里爱学习,我想谁也不会天生对教科书感兴趣,只是为了考取功名,或研究生,或其他的。
堇祎在这些芸芸众生里的确很特立独行,我想准确地来说应该是鹤立鸡群。她会认真去听每一堂课,从来也不翘课,她也会认真地做笔记;在“小抄满天飞”的世道,她却始终能保证自己的“出淤泥而不染”,别人都戏称她是“好学生中的好学生,模范中的模范”。她的成绩也是从来没有人质疑。但她从来就不是那种生活了无生趣的“书呆子”,她并不是每天都泡在教科书和辅导资料中,她也会在考试前疯狂地背书。她经常去图书馆,沉浸在文学的海洋里,因为只有那个世界,是没有可凡的,只有那个时候,她是有真正笑容的。没有写作课布置的任务时,她也是会在笔记簿上写下自己的感触。你偶尔瞥到一段就会觉得很经典:皎洁月光,洒在银白色窗台,默契的眼神,和谐地交汇。艺术简单纯粹,源于人心底的精神需求。如同书本上的科学定律,相对安全,却不存在亘古不变的真理。只不过艺术从不修正过往,而拖着感性的长袍,在旷野上灵动地跳跃。
记得纪伯伦的话:我说生命的确是黑暗的,除非是有了激励;一切的激励都是盲目的,除非是有了知识;一切的知识都是徒然的,除非是有了工作;一切的工作都是虚空的,除非是有了爱;当你仁爱地工作的时候,你便与自己、与人类、与生命联系为一。
她从来不会因为考试学习,所以她的学习并不一定是学校考察的内容,一切皆是出于“喜欢”二字。也许吧,她就是那样一个随性的人,谁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被她喜欢的,不管是人,是事,是物,还是任何抽象的东西,似乎总是有一些常人难以接受的地方,比如浮夸,比如虚伪,比如圆滑,比如过分甜腻,抑或过分酸涩。但堇祎却通通可以因为“喜欢”而一叶障目。并不是假装看不到,是真的忽略不计了,仅仅因为那吸引自己的一个光点,而不自觉地陷进去了,不计代价的。生命中,堇祎注定是要奔赴的人,为了自己的心。尽管很多东西在他人眼中味同嚼蜡,但她却能像品卡布奇诺一样韵味悠然。
尽管如此,还是有人舍得伤害这样一个上进可爱的姑娘。
期末考试到了。
这次的期末考试汉语言文学专业都在一个大教室里面进行,这个教室很大,足够容纳汉语言文学的二百多人。
第一场是大学英语。
按座号堇祎的座位刚好被排到了第二排中间的位置,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她的正后方就是路子萱,当堇祎瞟到她的时候,她笑了,这个笑在堇祎看来怎么看都是奸笑。
周围的同学照例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这次老师监考严不严啊,要选择怎样的方式蒙混过关之类的,也有死命背诵着老师交代的经典考点的同学阴森地背对着大家分布在教室的角落里。堇祎全然不理会,依旧像往常一样从容地收拾考试用品,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就坐在那里闭目养神,等待试卷发下来。
一个大腹便便的教授和一个中年女教师负责这一考场的监考。试卷分发下来以后,教室就变得异常安静了,只有唰唰唰的笔尖骚动的声音。
淡然。
淡然。
还是淡然。
因为英语对于基础好的堇祎来说确实是轻车熟路,自然做的得心应手,此时只想平静完成试卷的她,完全没有预想到接下来发生的状况。
在完成了试卷四分之三的时候,眼前突然多了一个纸团,似乎是经历了一个抛物线到达“目的地”的,大脑单纯的她好像忘记了此刻是在考试,正当她好奇地想要打开那个纸团一探究竟的时候,被一个当头棒喝给震住了。
“喂!那位同学,你在干什么!”
大腹便便的教授快步走上前来。
堇祎当场愣住了,后来她发现,教授针对的那个人是自己。
“这是什么?”教授举着堇祎刚才端详的纸团大声斥责道。
周围同学一阵骚动,都是一些细碎的声音。
“呀,看,是夏堇祎啊……”
“天哪,怎么是她啊……”
“安静!”教授继续怒吼着:“说话啊!问你呢!这是什么?!”
教授的嗓门真大,教室里现在鸦雀无声,只剩下堇祎和教授面面相觑。
“呦,现在知道羞愧了,平时怎么不知道用功,现在到考试了不凭真才实学,给我来这一套啊!”
女老师也过来了,在一旁打圆场说:“教授让你说你就说嘛,敢做就要敢当嘛,这样硬挺着也没用啊,都已经被发现了,你就老老实实把情况告诉我们吧,我们会酌情处理的,是不是第一次这样?”
“我没有……”堇祎拼命把头低下去,沉默良久也只是憋出了这几个字,在这么多人面前,她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也很想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好了,这场考试你先不用写了,考试结束以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教授拿着堇祎的卷子走了。
对于夏堇祎来说,这可是前所未有的莫大的耻辱,她没有做错什么,所以更是悲愤难当,委屈到了极点。
对,我不能哭,我凭什么哭,我什么也没有做。堇祎这样安慰着自己,愣愣地、直挺挺地坐了下去。
考试结束以后,堇祎的背后响起了哼歌的声音,能听的出来,哼歌的人面目表情一定是眉飞色舞的。
“啧啧啧,咱们中文系不可多得的高材生啊,怎么就一失足成千古恨了,没有实践经验就不要学人家作弊了嘛,这下可好了,给我们系抹黑了吧,连你都作弊了,咱们这的风气成什么样了,唉,不过我理解你,咱都是人嘛,对吧,哪有不犯错误的。下不为例啊!”
“你……”堇祎的眼睛红红的,噙着泪。
“我怎么了?老师逮的又不是我,你好自为之吧,我走了。”就这样,堇祎看着路子萱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了教室。
还有一群指指点点的同学也渐渐离开了教室。
最后,教室里只剩下堇祎一个人。
不,好像不对,还有一个人。
一个男孩子飞跑过来,把教授忘了收走的纸团迅速展开,然后拿起桌子上的笔迅速把原本上面的英语单词划掉,然后在上面写下“第36至45题的答案是什么?”
这一切堇祎都看不到,因为她现在早已陷入了深深的哀伤的泥沼。对于别人,或许这算不得什么。可是对于一个在学校被光环围绕,象征正直与光明的好学生来说,所以她承受的言论的压力会十分强大,这足以让她以后在学校都抬不起头来,况且这又是子虚乌有的事,她自己也不会受得了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她不容许她的学生生涯有这样的污点,她最无法忍受冤枉和委屈,这次的冤屈似乎她又无力辩解,除了难过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身旁的安奈终于开了腔:“走!跟我去办公室!”
堇祎被眼前严肃得吓人的安奈吓了一大跳,而且她的手,已经被安奈紧紧地握住了,而且握得生疼。
在赶去办公室的路上,堇祎怯生生地说:“我从来没因为这个去过办公室,我……我不想去,很丢人。”
“丢人?我看他才丢人!冤枉人的还趾高气扬了不成?!我都看见了,你是被陷害的。你没做亏心事干嘛不能理直气壮地去面对,你有什么好害怕的!”
安奈咆哮着,青筋暴起,一时让人忘却了到底谁是当事人。
办公室里。
“呦,怎么?还带了个保镖不成?难道我会打你吗?”
“教授,不是这样的。还有……今天,我真的没有作弊,我是冤枉的。”
“你是冤枉的?哈哈,笑话!难道我是看花了眼?你也是老考生了,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考试纪律!”
“我……”
“教授,是我作弊,与夏堇祎无关。”莫安奈突然从嘴里蹦出一句话,说这话的时候他也直挺挺地挡在了堇祎前面。
堇祎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还好这话很轻描淡写,不足以引起人听觉的足够重视,不过还是赶快趁教授低头喝茶没认真听的功夫把安奈推到了一旁,一边赶忙提高分贝说:“教授,我真的没有作弊,况且我也没有作弊的必要,您可以调出我的成绩看一看我以往的英语成绩,我真的没有说谎。”堇祎此时带着前所未有的诚恳目光,只是希望还自己一个清白。
看着清一色的“A”档分数,教授立刻变了一种腔调,这种腔调似乎并不是什么好兆头,反而更能让人针扎似的痛。
“没想到,你还是个“惯犯”啊,那你应该很有经验啊,今天怎么就失手了呢。真是遗憾啊。不过不得不承认,纸是包不住火的,要想人不知……”
“够了!”安奈猛地凑近教授。
“你……你要干什么?你还要殴打老师不成!”教授身子颤了颤,眼镜歪了。
“安奈,别这样。”堇祎用虚弱的声音小声嘟囔着,一面颤巍巍地去拉安奈,以防他会有什么行为。
“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安奈注意力一下子就转移到了此时脸色惨白的堇祎身上,一面伸手去扶她。
堇祎却挣开了他,并且费力地将身子挺得笔直。
“老师,我尊称您一声老师,但不代表您有侮辱我的资格,您不能侮辱我用实力换来的成绩。今天,您不相信我,我认了,我再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了。但是,请您记住,我夏堇祎今天是堂堂正正站在您面前的,而且,以后也会是,永远都是。”
接下来的“演说”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堇祎接着用声情并茂的精神演绎了《哈姆雷特》第三幕第一场中哈姆雷特的经典独白,其实说声情并茂并不确切,因为每多说一句,她的哽咽程度就加深一层,但毋庸置疑的是,她的口语水平和对这部著作的深刻理解。
不过,大家也完全不明白,她想表明的意图。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英语水平,还是像作品中人物一样表现某种悲哀与愤慨,抑郁与不平呢,那种屈辱感和绝望感。
没等教授吐出一个字,堇祎就继续堂堂正正地走出了办公室。
出了门,堇祎就跑了起来,疯狂地跑。
身后居然响起了掌声。
“堇祎,你真的很棒!”
“对啊,我们都相信你!”
但堇祎依旧疯狂地跑着,什么也听不到。
地上大概会有飞驰掉下的泪水。
但就算水漫恩雅,也无法冲刷堇祎心头的阴郁和委屈。
哭吧,哭虽然没用,但是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