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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少年不识愁滋味?

张宋并不赞同,愁事当然有,不仅有,而且是大大的愁事。

愁一愁白了头。

张宋对着镜子找半天,这才常常松了口气,满头黑发,半点白的也没有,这才觉得青春无限,信心倍增。

本来一切都很好,那天正和唐月吹牛,讲自己如何经历险阻,智勇双全的生擒项昭子,说降李千载,吓跑金寿山,把小姑娘听的目瞪口呆,眼里除了羡慕就是羡慕。

感觉口才从来没这样好过,几乎连自己都相信那些话了。

可就在这时候,那个可恶的,简直就是十恶不赦的唐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说些不明所以的谎话,什么打仗的时候躲在后面,什么贪生怕死,什么偷懒耍滑。那个小姑娘竟然相信这些鬼话,满脸的崇敬顿时变成狐疑,这让张宋实在很郁闷。

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像自己这样的一个聪明、正直、善良的好人,为什么说了半天话竟然不如那个愚蠢、邪恶、奸诈的唐风几句话呢?哎,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总是好人吃亏。

张宋感到不公,感到受了莫大委屈。

那只小懒猫也会凑趣,见到自己就“蹭”的窜到树上,而见到唐风,却把身子委在他怀里,那个毛绒绒的小脑袋摩着他的脸。怪不得都说猫是最无情的动物,那个唐木头不过给了它几次鱼吃就这么亲热,这么欺负老子,下次再拔胡子一定要拔光。

张作霖、张作相等人公务忙的团团转,还要拜会各处衙门,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张宋实在闷的慌,又没人陪他,只好一个人上街闲逛。

本想去妓院逛逛,可那里却拒绝他入内,说年纪太小,等毛长全了再来,张宋更加气闷,穿越以前年纪小不让上网吧,结果穿越过来又因为年纪小连他妈的妓院都不让进,更觉气闷非常,无奈只得去茶馆听说,听那位老先生口吐白沫,抑扬顿挫说的好不热闹,可他却感觉无聊透顶,昏昏欲睡,结果最后也没听明白讲的是什么,感觉肚子咕咕直叫,便付了茶钱找个酒楼饱餐一顿。

边吃边琢磨,虽说当棚长有月饷,可那点钱毕竟太少,刨出吃喝也就剩不料多少,就拿这次吃饭来说,好吃的很多,可摸摸兜里的钱却少的可怜,看看面前的芹菜、蒜苔,颇觉倒胃口。以前当土匪还能大鱼大肉,现在当了官反而见不到荤腥,此时此刻张宋到有些赞成项昭子,怪不得那小子宁死也不当官,原来如此埃

无聊的往窗外闲看,只见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正在出神,忽下面一个走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大人。”张宋大喊起来,那人抬头见是张宋,笑着点点头,“李大人快上来。”

那人犹豫一下,吩咐身边的人先回去,抬脚上楼。

张宋心里高兴,李千载啊李千载,老子可是你当官的引路人,虽说平素吝啬,请我大吃一顿总不会舍不得吧。

李千载上楼坐在张宋旁边笑着说“哎呀,张棚长今天怎么这么闲埃”

“老子天天这么闲。”张宋心里暗想,嘴上却笑着说“什么张棚长,你若不嫌弃就叫我声兄弟,你就是我大哥。大哥啊,咱们也算老相识,平常我心里可惦记着你,有什么好事头一个想到的便是你。”

“英雄出少年,若成为兄弟我可是求之不得。”李千载笑着说“俗话说酒是陈的香,咱们哥两可以说不打不相识,没有那些个误会也不会有今天。”

“那是,那是,今天既然遇到,我们两个就痛饮一番如何。”

“兄弟好意我领了,只是我刚刚吃过,实在吃不下了。”话音刚落,就听他的肚子咕咕作响,张宋心里暗骂,这家伙小气的要命,连顿饭都舍不得请,老子今天不让你出血就不姓张。

“嘿嘿,李大哥果然两袖清风,我们给朝廷办差就该这样,朴素些总是好的。”张宋装作没听见,好像顺口说道“说起朝廷,我们新民府马上就会有变化,听说这些天知府大人都忙的团团转。”

李千载刚刚归顺不久,官府门道根本不熟,再加上他为人吝啬,官府里的人更是不喜欢他,哪里能听到什么消息,他正想找借口离开,忽听张宋话中有话,心里一动便打消离开的念头,笑着说“怎么?难道最近要发生什么事不成吗?”

“啊,没有,什么事都没有。”张宋似乎醒悟过来,嘻嘻笑着打岔“来来来,李大哥就算不饿也吃点,兄弟穷,吃不起好东西,就算陪我好了。”

李千载心头着急,自从归顺朝廷,就好像蒙住双眼,这些大老爷们个个文质彬彬,不笑不说话,见到自己热情的好像亲兄弟一样,可他却品出些不对来,这些人虽不拿枪动刀,可心里却比那些整天杀人放火的强盗还要阴狠,归顺的时间不长,手下二、三百弟兄已经被各种借口分出将近一百人,而且粮饷供给也短缺的厉害,眼看天气渐冷,孙烈臣和张作霖的秋装已经发下来,只有他却一件也没得到,刚才又去了趟衙门,知府倒是痛快,可下面人却推出种种难题,如果再这样下去,手里那些弟兄恐怕就要哗变。

现在这个张宋年纪小,好胡弄,如果从他身上掏点有用的东西,岂不是好。

打定主意,李千载笑着说“兄弟既然尊我声大哥,就没理由让你吃这些,来,我请客,想吃什么随便吃就是了。”

张宋嘻嘻笑着说“那怎么好意思。”

“你若见外,便是看不起我,那我可要生气了。”

“那小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张宋心头大喜,终于可以开开斋,犒劳一下自己的肚子,招来伙计说道“你们这里都有什么招牌菜。”

伙计见李千载身穿官府,气派堂堂,忙笑着说“我们这里最有名的当属大千干烧鱼、七星鸡子、火仲神仙鸭、卤水鹅掌、荷花什锦炖、清蒸鲍鱼、红烧龟肉……”

伙计说的痛快,张宋听着舒服,李千载却浑身难受“好了,好了,我们就两个人,吃不料这么多。”

张宋嘻嘻笑着说“既然大哥这样说,那就要这些好了,再来两坛上等好酒,我们要畅饮一番。”

“两坛就不用了,先来两壶好了。”李千载转头对张宋笑着说“我刚刚吃完,再说酒量也小,你年纪小身子弱,还是不要喝太多了吧。”

张宋心里好笑,嘴上却说“大哥说的既是,那就先来两壶上等好酒,刚才你说的那些什么鸡呀鱼呀乌龟王八的尽数端上来,我大哥为人最是慷慨不过,伺候好了赏钱少不了你们。”

伙计听了更是高兴,大声对厨房喊道“各位听了,这里大爷有赏,干活都麻利点。”

只听后厨高声答应“谢大爷赏。”引得酒楼里的人纷纷侧目。

李千载有苦说不出,脸上又不能带出不满,只好勉强笑着点点头。

片刻之后,大盘小碗陆续上来,张宋毫不客气,左手拿勺右手持筷,以猛虎扑兔之法,施展左右互搏之术恰似行云流水,又如江河入海,吃了个满嘴流油,忙了个不亦乐乎。

李千载心疼的要命,心中暗想花这么多钱可不能光便宜这小子,吃点回来也能捞捞本,想到这里,他也闷头大吃,什么好吃什么贵吃什么。

两个人一时间竟无人说话,饭桌如战场,战机稍纵即逝,眼睛瞪的溜圆,真正做到嘴里吃着,筷子夹着,眼睛盯着的境界。

过了好一会儿,张宋再也吃不下,打了个饱嗝,见李千载仍然左手一个鸡大腿,右手筷子夹着一块鲍鱼,嘴里鼓鼓囊囊塞满东西,他不由笑着说道“李大哥不是刚刚吃完吗?饿的倒是真快。”

李千载拼命嚼了半天,把嘴里的肉咽下,这才嘿嘿笑着说“大哥就算再不饿,也要陪着兄弟吃点埃”

张宋喝了口酒,呛的连声咳嗽,酒也被喷到地上,李千载心疼的要命,说道“小兄弟不会喝酒不要逞强,可惜了这好酒。”

“就算再不会喝,也要陪着大哥喝两口埃”张宋学着李千载的口气说道。

“嘿嘿嘿,嘿嘿嘿,小兄弟真是聪明。”李千载干笑两声,装作不介意的说“你我兄弟不是外人,反正现在没事,说说新鲜事怎么样?”

“好埃”张宋舒服的靠在椅子上,说道“这新鲜事可太多了,就在今天上午我就听说迎春轩新来个漂亮姑娘,不仅长的是个绝色,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张宋忽然压低声音坏笑着说“听说在伺候客人方面还有独到之处埃”

李千载暗骂这个小滑头明知自己问的什么,却偏偏胡说八道,又不能发火,只好点头称是。

“没想到小兄弟倒是个风流人物。”

“他妈的,老子本来想去瞧瞧,也是给他们面子,可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却不让我进去,等哪天老子有空,带兵把那里封了。”

“小兄弟和他们一般见识,岂不是堕了身份。”李千载笑着说“况且现在为朝廷效力,不比当年纵横江湖了,还是小心些为好,对了,刚才你说朝廷有了变化,说来听听。”

张宋心里好笑,你小子终究沉不住气,脸上却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说“哎,本来这些是不应该在这里说的,可你我兄弟义气相投,却也顾及不到那么许多。”张宋左右看看,见周围没人,这才小声说:

“知府大人这些天为什么这么忙?还不是奉天那边来了消息,最近他连连立功,马上就要升迁奉天。”

“就这个?”李千载颇为失望“知府升官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他也不会带我去奉天,再说怎么知府我也还是个管带。”看着满桌酒菜,越发心疼起来,琢磨是不是应该要个包袱把这些拿回家去,足够几天的吃喝了。

“大哥,你还是当官的时间短,不明白其中的蹊跷。换知府对我们不仅有关系,而且关系极大。你想,新知府上任,必然要启用一批属于自己的人,这样办起事来才能得心应手,再说增知府离开去奉天,上面有他叔叔照顾,那仕途必定一帆风顺,可奉天毕竟是大地方,更需要属于自己的一批人,到时候只要他想,那么像我们这样的人动动地方还不是一句话。”

李千载细想其中缘故,茅塞顿开,不由感叹,这当官却比当强盗还要累上百倍,早知如此当初不如继续当他的山大王,最少也能把银子存祝

张宋接着说“这官场就是这样,别看大家和和气气,可心里却恨不得把你剁成肉酱。大哥,别看你比我大上几岁年纪,但这里面的学问你就差了些。”

“那你说我下一步该怎么办呢?”李千载这可是真心请教,素知这个张宋为人油滑,自己这些日子又多方受气,既然花了钱,那就要买些实在东西。

张宋心里暗想,今天只要把你镇住,日后老子就多了个钱柜,这等好事岂能让了旁人。

“为今之计你就千万不要舍得花钱,我在新民府这些日子,别的的到不懂,可这门路窗户的倒是摸个透,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你道都是从老百姓搜来的吗?实际不是,这等挨骂的勾当都是下面人去干,他在上面只要控制局势,手下人就算不想升官,可想安安稳稳的当官就要不时孝敬,万一有了事,那自然也是下面的人担着,你我这等芝麻,不过就是担罪过的。”

李千载听得浑身直冒凉气,这些事对于习惯直来直去的土匪来说哪里听过,江湖上的事情很简单,若是喜欢你那没说的,喝酒吃肉拜兄弟,要是有仇,那更简单,刀枪剑戟杀个痛快,自己就算属于心眼多的,可到了官场一看,自己就像个菜鸟,连句真假都分不清了。

“兄弟所说都是肺腑的话,我心里实在感激。往后的事还要多多麻烦兄弟,我虽然穷,银子拿不出多少,可这份心却是真的,兄弟往后还要多多关照,若是缺钱尽管上我那里拿,多了没有,百八十两到没问题。”

“大哥说的这是什么话,这些年的交情难道没有不成,你放心,不管谁当知府,我们都是兄弟,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只要你一句话,小弟必定全力以赴。”

李千载忽然想到,不如趁这个机会试试这个张宋好不好使,也不枉花这么多钱,亲热的给他夹了块肉,笑着说:

“兄弟,我现在正有一件事,不知怎么办才好。”

“大哥有事尽管说,做兄弟的不帮忙,那还能叫兄弟吗?”张宋说的慷慨激昂,眉飞色舞,颇有肝胆相照的气势,可他心里暗说“兄弟的忙可以帮,否则叫不讲义气,可惜我们却不是兄弟,若说是仇人还有点关系,所以这个忙老子得看有没有好处。”

“哎。”李千载叹了口气“天气越来越冷了,我手下的弟兄却还穿着夏装,还有粮饷缺的都很厉害,不要说吃饱肚子,每天能吃上个窝头就不错了。上午我就去找知府大人,他到很体贴,马上答应补给充足,而且还写了手谕,可库房的人却说东西不足,要等等再说,我又去找知府,大人也没办法。我正发愁,回去对弟兄们如何交代,你说老天没眼,我怎么这么倒霉。”

张宋把那块肉放进嘴里,半晌这才慢悠悠的说“大哥,这可是你的不对,冤枉了老天爷。”

“这话怎么说?”

张宋看看左右无人,这才压低声音说“你怎么就想不明白,没有知府默许底下人能这么大胆量不给你们粮饷?那个什么手谕,不过是个幌子。做官自然要两袖清风,可也不能喝西北风,只是这东南西北风虽然多,对你来说却半点风也没有,为什么?一句话,‘有礼走遍天下,无礼寸步难行。’”

李千载细想的确如此,可要从自己兜里往外掏银子也实在肉痛,不由有些踌躇。

张宋心里好笑,却也不再说话,悠闲的靠在椅子里,嘴里哼着小调,顺着窗户看风景。

“好,我拿出一百两,就全不拜托兄弟了。”李千载想起那些眼里冒火的部下,终于下了决心。

“一百两?”

“怎么不够?”李千载感觉浑身开始冒汗“这可够普通一家过上十年的了。”

“知府大人的日子可不是普通人家能比的。”张宋慢悠悠的说,并不着急,这个大钱柜必须得好好用。

“那,那你说得多少。”

“嗯,也不多,在后面加个0吧。”

“一千两?”

“这还是我关系熟,要是你去,恐怕一万两也办不成。”

“好,我出,那么就有劳兄弟了。”

张宋大喜,笑着说“大哥放心,有我在万无一失。伙计,算帐。”

“客官吃好了?”伙计颠颠跑过来,麻利的算完账,笑着说“总共是三两五钱银子,加上赏钱总共五两银子。”

李千载痛苦的闭上眼睛,不禁怀念起当土匪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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